“松手!”
齐伯的手像铁钳扣住她手腕。
他鬓角全白了,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晨露,“你连自己都留不住,还想替全城扛?”他声音发颤,雁子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攥着台老款录音机,磁带在里面咔嗒作响,“二十年前我儿子走在这条巷子里,被渣土车……”他突然闭了嘴,拽着她的手却更紧。
当晚,雁子在社区办公室翻出那本《李咖啡记忆补遗》。
封皮是她亲手包的,用的是回民街买的蓝印花布,现在边角磨得发毛。
她一页页翻,第一页记着“2021.3.15终南山初遇,他调错了酒,青柠放多了,可我记住了他笑起来左边有酒窝”,第二页是“2021.5.20他忘我生日,后来在奶奶病房哭着说‘对不起’,我记着他奶奶床头的茉莉花”……
火焰在铁桶里舔着纸页。
她撕得很慢,每一页都在火里蜷成黑蝴蝶,“你记得,就够了。”她对着火星说,声音被风卷走。
新日记本的第一页,她写:“4月22日,我决定把那些‘太重的记忆’,交给一块不说的石头。”
次日清晨,雁子带着刻刀和绷带守在碑前。
春寒未消,她却只穿了件薄毛衣,腕间缠着的白绷带被风掀起一角。
第一滴血落在碑面时,刺痛从指尖窜到眼眶——她“看”见终南山的雾,李咖啡举着调酒杯站在松树下,说“我叫李咖啡,不是卖咖啡的”;第二滴血,是吵架后他蹲在她社区办公室门口,把凉透的热可可捂在胸口,说“这次真的没放青柠”;第三滴,是她发39度高烧那晚,他在客厅调了十八杯酒,每一杯都贴着便利贴:“助眠1号”“退烧2号”……
每段画面终了,那段记忆便像被橡皮擦抹过,在她脑海里淡成影子。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难过,反而觉得胸腔轻了,像卸下块压了十年的石头。
第五夜,月亮爬到城墙垛口时,血已经浸透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