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水在磨盘原狭窄的谷口外奔腾咆哮,浑浊的浪涛拍击着黝黑的岩石,发出沉闷而永恒的轰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战鼓。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草木的湿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铁锈味——那是战争临近的预兆。
谷口内,一片死寂。并非空无一人,而是由沉默构筑的堡垒。
数百辆沉重的大车,车厢外侧钉满厚实的木板,缝隙间塞满了浸透泥浆的麻袋和砍伐来的粗壮树干,构成了一道蜿蜒曲折、高达丈余的“铁壁”。
车顶上,无数闪烁着寒芒的长枪斜指天空,枪尖森冷,密密麻麻,如同钢铁的荆棘丛林。
车阵后方,视线难及之处,隐约堆积着巨大的粮草垛,被粗麻布覆盖得严严实实。
这就是唐军悍将张小虎苦心经营的“铁砧”——一个以粮草为诱饵,依托磨盘原葫芦口绝险地形精心打造的死亡陷阱。
车阵顶端,一个身影如同钉在岩石上的秃鹫,纹丝不动。
张小虎,人称“断眉虎”。他身形并不魁梧,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韧。
左眼被一条被汗水浸透、边缘磨损的黑色头带紧紧覆盖,一道巨大狰狞的伤疤从额角斜劈至嘴角下方,如同一条紫红色的蜈蚣,盘踞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
仅存的右眼,此刻锐利如鹰隼,穿透谷口弥漫的水汽和淡淡的晨雾,死死盯着谷外那片逐渐喧嚣起来的开阔地。
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起初如同闷雷滚动,渐渐汇成山崩海啸般的轰鸣,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一面巨大的牦牛毛黑旗在烟尘最前端猎猎招展,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狰狞的野牦牛图腾——吐蕃王庭精锐,野牦牛旗!
旗下,一员大将如同移动的铁塔。
贡布多吉,吐蕃赞普麾下悍将,以勇猛暴烈闻名高原。
他身披镶嵌着金边的厚重鳞甲,粗壮的脖颈上挂着巨大的兽牙项链,一张虬髯怒张的阔脸上,双目赤红如血,燃烧着征服的欲望和嗜血的狂热。
他胯下的青海骢神骏非凡,肌肉虬结,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嗷——嗬!!!”贡布多吉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厚重,刃口闪烁着寒光,直指谷内那沉默的车阵。
他声如洪钟,带着高原特有的粗犷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用吐蕃语狂吼道:“勇士们!看!懦弱的汉狗,像耗子一样缩在烂木头堆里!那里有堆成山的粮食,白花花的面粉,金灿灿的粟米,还有汉人细皮嫩肉的女人!冲进去!碾碎他们的骨头!抢光!烧光!杀光!让他们的血,染红我们的战旗!让他们的哀嚎,成为献给赞普的赞歌!野牦牛旗——冲锋!!!”
“呜——呜呜呜——!!!”苍凉的牛角号撕裂长空,带着原始的野性和杀戮的召唤。
“杀——!!!”一万五千名吐蕃精锐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如同雪崩般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方的,是贡布多吉最引以为傲的铁骑。
沉重的马蹄践踏着河滩的碎石和浅草,卷起漫天黄尘。
骑士们伏低身体,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划出致命的弧光,眼中闪烁着对财富和杀戮的贪婪光芒。
紧随其后的是步跋子——吐蕃军中悍不畏死的重甲步兵。
他们身披厚实的皮甲,有些甚至镶嵌着铁片,手持巨大的木盾和沉重的战斧、钉头锤,如同一群移动的钢铁堡垒,步伐沉重而坚定,目标直指那看似脆弱的车阵闸门。
再后方,是密集的弓箭手方阵,弓已上弦,箭镞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车阵内,空气凝固如铅。
每一个唐军士兵都屏住了呼吸,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渗入粗麻布衣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他们知道,身后是赖以生存的粮草,是袍泽的生命线,更是整个战局的枢纽。
退一步,即是万劫不复。
张小虎的独眼没有丝毫波动,冷静得可怕。
他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寒冰,非但没有融化,反而让周围的喧嚣显得更加遥远。他缓缓抬起右手,那手粗糙有力,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疤。
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磨刀石刮过生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紧张待命的唐军耳中:
“龟壳里的崽子们,都给老子把尿夹紧了!听哨令!弩手上弦——‘铁雀’(蹶张弩)抵肩!‘竹蜂’(单兵弩)上槽!枪兵——顶住车板!刀盾手——护住弩手腰眼!‘老君倒酒’(火油罐)准备!‘铁雀惊雷’(火药箭)引火绳备好!弓手——火箭待发!没老子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露头!谁敢给老子省一根箭,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听见没有?!”
“喏!”低沉而压抑的回应从车阵各处响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士兵们迅速而无声地执行命令,沉重的蹶张弩架在射击孔上,粗大的弩矢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小主,
单兵弩手麻利地将小巧却致命的弩箭压入箭槽;
长枪兵将枪杆死死抵在车板内侧预留的凹槽里,手臂肌肉贲张;
刀盾手紧握横刀和蒙皮圆盾,警惕地护卫着脆弱的弩手;
负责投掷火油罐的力士,将沉重的陶罐稳稳放在脚边,旁边是燃烧的火盆;
背负着特制火药箭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引火绳;
弓手们将箭头裹着油布的箭矢搭在弦上,箭头微微下垂,避免引燃。
张小虎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但坚定的脸,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像是赞许,又像是诀别。
他最后望向谷口外那片奔腾的黑色狂潮,距离越来越近,连战马喷出的白沫和骑士狰狞的面孔都清晰可见。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贡布多吉看着近在咫尺、依旧沉默的车阵,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汉人吓傻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车阵被撞开,唐军像羔羊一样被屠戮的场景。
“弓箭手——覆盖!给老子把他们的龟壳射穿!”贡布多吉狂吼。他身后的弓箭手方阵瞬间如林般举起长弓。
“放——!!!”随着军官的嘶喊,一片密集的嗡鸣声响起!
刹那间,天空为之一暗!
数以千计的箭矢如同狂暴的蝗群,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划破空气,形成一片死亡的乌云,朝着车阵狠狠罩下!
“举盾——!!!”张小虎的声音在箭雨临头的瞬间才炸响!
哗啦!车阵顶端和射击孔前,瞬间竖起一片密集的圆盾和特制的厚重挡板!那是用多层牛皮、竹片、浸湿的棉被复合而成,专门对付箭矢。
咄!咄!咄!咄!咄!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在屋顶!
箭矢钉在盾牌和挡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箭杆剧烈颤抖。
大部分箭矢被坚韧的复合盾牌弹开或卡住,只有极少数穿透缝隙,在车阵内部发出几声短促的闷哼,很快就被拖了下去。车阵如同磐石,承受着第一波狂暴的洗礼,岿然不动。
箭雨稍歇。
“就是现在!”张小虎的独眼精光爆射,右手狠狠劈下!
“铁雀——放!”
“竹蜂——放!”
呜——嗖嗖嗖嗖——!!!
车阵上瞬间爆发出更加尖锐、更加致命的呼啸!上百架蹶张弩同时激发!
粗如儿臂的弩矢带着恐怖的力量离弦而出,撕裂空气,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凄厉尖啸!
它们的目标并非冲锋的骑兵,而是后方的吐蕃弓箭手方阵!
同时,数百支单兵弩矢如同毒蜂出巢,精准而迅猛地射向冲在最前方、已经进入百步之内的吐蕃骑兵!
噗噗噗噗——!
恐怖的穿透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蹶张弩矢如同巨大的铁凿,狠狠贯入吐蕃弓箭手相对单薄的队列中!
一个弓箭手正低头抽箭,粗大的弩矢瞬间洞穿了他的皮甲和胸膛,带着一蓬血雨和内脏碎片,余势不减,又狠狠扎进后面一人的大腿,将两人如同糖葫芦般串在一起,惨叫着倒下!
另一支弩矢射穿了巨大的木盾,连同后面持盾的手臂一起钉穿,盾牌瞬间炸裂!吐蕃弓箭手阵型顿时一片大乱,惨嚎声四起。
而射向骑兵的单兵弩矢同样致命!冲在最前的骑兵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座下战马便发出一声悲鸣,弩矢深深扎入马颈或马胸,战马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
有些弩矢则直接射穿骑士的皮甲,透体而过!冲锋的锋矢阵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人仰马翻,速度骤减!
“火箭!压制他们的乌龟壳!步跋子!给老子撞!撞开它!”贡布多吉看得目眦欲裂,狂怒地挥舞着弯刀,咆哮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他没想到这“龟壳”的反击如此犀利狠辣。
残余的弓箭手强压恐惧,再次引弓,这一次,箭头点燃了火焰!
嗖嗖嗖——!
燃烧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再次扑向车阵。
一部分落在车顶,引燃了覆盖的草席和部分木板,冒出浓烟;一部分射在挡板上,火焰舔舐着牛皮和木头。
车阵内立刻响起呼喊:“水!沙土!快灭火!” 士兵们紧张但有序地扑打着火苗。
与此同时,扛着巨大撞木的步跋子重甲兵,在少量骑兵的掩护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顶着零星射来的弩矢,朝着车阵中央那道看似最厚重的闸门发起了决死冲锋!
沉重的脚步踏得大地都在震动!他们知道,只有撞开这扇门,才能将里面的汉狗碾成肉泥!
看着步跋子顶着伤亡,悍不畏死地冲到车阵前五十步内,抬着那需要十数人才能扛动的巨大撞木,贡布多吉赤红的眼中再次燃起疯狂的希望。
“撞!给老子撞碎它!”他嘶吼着,仿佛已经听到了木闸碎裂的巨响。
车阵顶端,张小虎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的独眼如同精准的标尺,测量着步跋子与车阵的距离,计算着他们抬着沉重撞木冲刺的速度。
小主,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就是现在!
“‘老君’——倒酒!”张小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早已准备在射击孔后、车顶上的数十名力士,立刻将脚边沉重的陶罐抱起!
这些陶罐口用油布封着,里面装满了粘稠刺鼻的黑色液体——猛火油!
他们用尽全力,身体后仰,手臂肌肉块块坟起,猛地将陶罐朝着冲锋的步跋子头顶上方投掷出去!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
沉重的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沉重的抛物线,越过车阵顶端的枪尖丛林,如同黑色的陨石,精准地砸向步跋子冲锋集群的头顶和前方!
“什么东西?!”一个步跋子百夫长抬头,惊愕地看着飞来的黑影。
砰!哗啦——!
陶罐狠狠砸在地上、盾牌上、甚至人的头盔上,瞬间碎裂!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猛火油如同恶臭的墨汁,当头淋下!
溅满了步跋子厚重的皮甲、裸露的皮肤、巨大的撞木,以及他们脚下的土地!粘稠的液体糊住了眼睛,滑倒了脚步,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是油!火油!”有见识的军官发出惊恐的尖叫。
几乎在油罐落地的瞬间,张小虎的第二道命令如同冰锥般刺出:“‘铁雀’火箭——点火!放!!”
早已引燃了箭头油布、搭在蹶张弩上的火箭,被弩手们狠狠扣动了悬刀!
嗡——嗖嗖嗖嗖——!!!
这一次,蹶张弩射出的不再是冰冷的铁矢,而是拖着长长火尾的死亡流星!它们的目标,正是那片被猛火油覆盖的区域!
轰!轰!轰!轰!
火箭如同精准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泼洒开的猛火油!火焰腾起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几乎在火箭落地的瞬间,一片金红色、带着恐怖高温和浓烈黑烟的火海,如同从地狱中升起的巨口,轰然张开!
瞬间吞噬了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步跋子和他们扛着的巨大撞木!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爆发!被火焰直接吞噬的士兵变成了疯狂舞动的人形火炬!
猛火油粘稠无比,附着性极强,一旦沾身,根本无法扑灭!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厚重的皮甲,皮甲在高温下迅速碳化、收缩,将下面的皮肉死死勒住、烧焦!
头发、眉毛瞬间化为青烟,皮肤发出滋滋的响声,鼓起巨大的水泡然后爆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肌肉和焦黑的脂肪!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混合着烤肉和油脂燃烧的恐怖焦糊气味!
“救我!长生天啊——!”
“烧死我了!水!水!”
被火焰包裹的士兵在火海中翻滚、哀嚎、冲撞,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却只引燃了更多的同伴和地上的油渍!
巨大的撞木也被火焰吞噬,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巨大火把,抬着它的士兵被火焰灼烤,惨叫着松手,沉重的火木滚落,又压倒了几个倒霉鬼,火焰瞬间蔓延过去!
火海隔绝了后续冲锋的步跋子,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他们面皮发烫,浓烟呛得他们涕泪横流。
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同伴绝望的哀嚎,那令人作呕的焦臭气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们的勇气上。
即使是悍不畏死的步跋子,面对这种超越想象的炼狱之火,眼中也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和茫然。
冲锋的势头,被这堵突然出现的死亡火墙硬生生遏止!
“废物!都是废物!!”谷外的贡布多吉亲眼目睹了精心准备的第一波攻势,特别是他寄予厚望的步跋子精锐,竟然在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为焦炭,气得浑身发抖,虬髯根根倒竖,几乎要咬碎钢牙!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火辣辣的疼!
一万五千精锐,第一波攻击就损失惨重,连车阵的边都没摸到!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引以为傲的野牦牛铁蹄,仿佛狠狠砸在了一块烧红的、布满尖刺的钢砧上,非但没能砸碎对方,反而崩断了自己的獠牙,烫得皮开肉绽!
狂怒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那如同铁刺猬般的车阵,看着那依旧沉默、只有火焰在噼啪作响的“龟壳”,一股前所未有的、夹杂着屈辱和暴戾的邪火直冲顶门。
“正面不行?老子就砸碎你的龟壳!老子要活剥了那只独眼耗子!”贡布多吉心中狂吼,强行扭转巨大的马头,沉重的马蹄踏碎了几块河滩石。
他对着身后早已被前方惨状惊得面无人色的传令兵和军官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嚎:
“蠢货!都在等死吗?!眼睛瞎了?!正面是块铁砧!骑兵!左侧苏孜!右侧朗日!各领五百本部精锐,给老子下马!!!下马!!!”
他吼得唾沫横飞,额头青筋暴起,“从两边坡爬上去!翻过那片该死的鬼林子!抄那群耗子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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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要亲眼看着张小虎的肠子被挂上树梢!把他的独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快!给老子快!!延误者,立斩!”
被主将狂暴的怒火震慑,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吹响了变调的牛角号。
被点名的千夫长苏孜和朗日,都是贡布多吉麾下以勇猛着称的悍将,此刻脸色也极其难看。
他们看着两侧那陡峭、植被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山坡,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密林的深深忌惮。
骑兵下马步战,还是在陌生的山林里攻坚?这简直是让雄鹰折断翅膀去钻地洞!
但军令如山,贡布多吉那择人而噬的眼神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犹豫。
“下马!!”苏孜和朗日几乎是同时发出嘶哑的吼声。
唏律律!战马不安地嘶鸣。数百名最剽悍的吐蕃骑兵无奈地翻身下马,动作带着明显的不情愿。
他们放弃了心爱的战马,放弃了赖以冲锋的骑枪,只携带了便于近战的弯刀和相对轻便的圆盾。
队伍迅速分成两股,像两条被迫离开河流、爬上陌生河岸的黑色巨蟒,开始沿着两侧山坡相对平缓些的地段,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脚下的泥土湿滑松软,混杂着腐烂的落叶和裸露的树根。
茂密的灌木丛拉扯着他们的皮甲,带刺的藤蔓划破了裸露的手腕。
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阳光,使得林间光线昏暗,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腐朽和泥土腥气的湿冷味道,吸入肺里都感觉沉甸甸的。
士兵们眼中带着对密林本能的厌恶和对未知危险的深深恐惧,手中的弯刀和圆盾在这逼仄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笨拙和不顺手。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队伍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皮甲摩擦枝叶的沙沙声。
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踏入这片阳光被完全吞噬的、潮湿、阴暗、散发着浓烈腐殖质气息的原始丛林深处时,才绝望地发现自己并非猎手,而是主动踏入了断眉虎张小虎精心构筑的、无形的血肉磨盘!
排头的士兵名叫扎西,一个来自高原牧区的年轻战士,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