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凝滞而紧绷,仿佛一个被拉到了极限的弓弦,轻微的震颤都预示着山倾海啸。昔日的仙家圣地、修道乐土,因那荒诞恶毒谣言的无声蔓延,竟在此刻显出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窒息与晦暗,一场无形的风暴,早已在流言蜚语的土壤中疯长,即将破土而出。
金凡的名字,曾在天枢学院如清泉般澄澈。可不知何时起,一丝阴云悄然汇聚,迅速凝结成污浊的暴雨,倾盆而下。
起初只是几句模糊的低语,在晨练的青石广场边缘浮动。几个平日便热衷流言的核心弟子,聚在苍劲的古松之下,眉飞色舞,压低声音却又刻意让风送出一鳞半爪:“……焚心诀……金凡练岔了气,前夜后山那阵邪异红光,就是从他闭关处爆开的!
我亲眼所见,那气息驳杂不纯,透着股邪性!” 那焚心诀本就是学院里出了名凶险的功法,稍有不慎便心智失控,化作只知杀戮的凶魔。
这“亲眼所见”的证词,仿佛滚油滴入冷水,瞬间炸开。金凡修炼走火入魔、心智渐失的流言,在弟子们惊疑的目光中,如藤蔓般疯狂攀爬。
这藤蔓尚未稳固根基,另一株毒草已破土而出。金凡数日前曾于山下坊市外,援手救助了一位身受奇异阴寒之伤、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这本是寻常善举,此刻却被有心人扭曲得面目全非。
藏经阁幽深的书架间,有人“无意”翻到一本记载幽冥邪教图纹的典籍,指着其中一处诡秘符号惊呼:“就是这个!那日金凡师兄带回疗伤之人,袖口内侧便绣着此物!他定是勾结邪教,引狼入室!” 窃窃私语在墨香与尘埃间弥漫,那“袖口符号”的细节被描绘得越来越清晰,“引狼入室”的指控像一道冰冷的烙印,烫在了金凡的脊背上。
流言一旦汇成洪流,便再无理性可言。恰逢藏经阁顶层禁地“星枢阁”的几卷古老拓片不翼而飞,负责洒扫的杂役弟子“恰好”在失窃前夜,瞥见一个“身形酷似金凡师兄”的影子在附近徘徊。这模糊的“身形”,在口耳相传中迅速凝实。
膳堂里热气蒸腾,弟子们端着灵谷饭,议论纷纷:“难怪他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原来是窃了‘星枢阁’的秘典!那里面可都是上古传承!” “窃贼”的标签,如同附骨之蛆,死死钉在了金凡的名字上。
这些毒藤蔓般的谣言,在学院每个角落疯狂滋长。传讯纸鹤不再传递课业,而是嗡嗡地满载着添油加醋的揣测与“证据”,自动复制、纷飞如蝗虫;练剑坪上,当金凡如常走来,周遭的同窗会默契地退开几步,形成一个突兀的真空地带,连空气都仿佛凝滞冰冷;膳堂的长桌,他甫一坐下,左右便有人迅速端起碗碟,默然换位,留下半碗已凉的灵茶在桌上,氤氲着无声的排斥。
昔日友善的招呼变成了躲闪的眼神,探讨道法时的热烈争论也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清俊的面容依旧,但在众人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难以穿透的、名为“危险”与“背叛”的阴翳。连一些素来温和的师长,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