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道袍脱下来披在阿秀身上,“我带你去。”
小主,
前往渭水的路上,慈航道人背着阿秀穿过冰封的荒原。女童在他背上渐渐放松警惕,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爹会编竹筐,娘绣的花能引来蝴蝶,弟弟笑起来像庙里的弥勒佛。她说得越多,慈航道人的心就越沉,像坠了块铅。
第五日傍晚,他们终于看到了渭水。码头边停着几艘破旧的渡船,官军的皮靴声在冰面上格外刺耳。个穿棉甲的小吏正在清点人数,手里的鞭子时不时抽向排队的百姓。
“爹!” 阿秀突然从慈航道人背上滑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个正在被捆绑的汉子。那汉子穿着件单薄的单衣,冻得嘴唇发紫,看到阿秀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秀儿快走!” 汉子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却被官军狠狠踹倒在地,“别管爹!往南跑!”
小吏狞笑着举起鞭子:“还有个漏网的!” 鞭子带着风声抽向阿秀,却被慈航道人用手臂挡住。鞭梢抽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仙师?” 汉子认出了慈航道人的道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您怎么……”
慈航道人没有回答,只是将阿秀护在身后。他看着那些被捆绑的百姓,看着挥舞鞭子的小吏,看着远处正在被砍头的反抗者,突然觉得玉净瓶的裂纹里渗出股寒气,冻得他血液都快凝固了。
“这是通敌的逆党家眷!” 小吏厉声喝道,周围的官军立刻围了上来,长矛的寒光在暮色中闪闪烁烁,“不想死的就滚开!”
阿秀死死抓住慈航道人的衣角,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先生…… 我怕……”
慈航道人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三光露不受控制地涌出,在周身凝成层薄薄的光罩。他知道这是徒劳,就像用手掌去挡洪流,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再次被绝望吞噬。
“杀了他们!” 小吏的吼声划破暮色。
长矛如林般刺来,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慈航道人能感觉到肋骨断裂的剧痛,温热的血从嘴角涌出,滴在阿秀的头发上。他看着那些麻木的官军,看着远处依旧在砍头的刽子手,看着天空中渐渐隐去的最后缕阳光,突然明白,所谓无为天道,或许根本就是场残酷的玩笑。
就在长矛即将刺穿光罩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支打着周军旗号的骑兵冲了过来,马蹄踏碎冰面,溅起的冰碴如银雨般散落。官军见状不妙,纷纷扔下兵器逃窜,小吏跑得最快,连鞭子都落在了地上。
“是西岐的救兵!” 被捆绑的百姓们欢呼起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慈航道人瘫坐在冰面上,光罩彻底破碎,三光露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散落。阿秀的爹挣脱绳索扑过来,抱着他们失声痛哭,眼泪落在冰面上,迅速凝成细小的冰晶。
周军的将领翻身下马,看到慈航道人时愣了愣:“仙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认出了那件标志性的道袍,尽管已经破得不成样子。
慈航道人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些被解救的百姓。他们在欢呼,在哭泣,在互相拥抱,仿佛已经逃离了地狱。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就像山坳里暂时平息的怨气,望舒城暂时控制的瘟疫,只要这世道不变,苦难就会像野草样,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