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右手,对准凹槽。
掌心伤口裂开,血落下。第一滴,没进底;第二滴,沿槽壁滑;第三滴,落在自己血上,晕开。他缓缓下压。
手掌贴进槽的瞬间,鼎身震动,残卷爆光,根系图与星轨织成网。地下低鸣,像干了多年的暗渠,终于通了水。蓝光顺地脉走,从二十八道星刻纹升起,汇向裂缝。
“冬至”鼎裂开一道细缝,涌出褐雾,带着老屋地窖的霉味,还有父亲烟斗里的陈年烟气。那味太熟了,他小时候常趴父亲膝上闻,说像晒干的稻草。
雾里浮出一具骸骨,盘坐鼎心,胸前插着半截铜烟杆,杆头“陈”字。
不是父亲。
是祖父。
陈砚呼吸一滞。
祖父死时,他才六岁。记忆里,老人总在田埂抽烟,烟杆不离手。后来一场暴雨,田塌了,人被埋,没挖出来。村里人说,地脉醒了,吞了守脉人。
可现在,他坐在鼎里,像在等人。
骸骨眼窝空着,却转向他,像在看。残卷纹路一卡,随即乱闪,显出警告:“血脉未尽,门不可全开”。
他没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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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继续流进槽,染红整个掌印。鼎内雾翻,祖父骸骨缓缓抬手,指他,又指裂缝。动作极慢,像锈住的齿轮,一格一格动。
他咬牙,左手撑鼎,右手更深压下。
掌骨完全贴进槽的刹那,地下轰鸣加剧,祭台震,二十八道星刻纹再泛蓝光,顺地脉流向裂缝。蓝膜抖,像风吹皱的水。裂缝中光再现,细如针,刺得睁不开眼。
陆子渊站在阵心,白大褂干净,袖口沾显影药水。他低头看鼎里骸骨,手指抚过铜烟杆,轻声说:“你来得比预计快。”
陈砚没看他。
他盯着祖父,声音低:“你们不是守脉人。”
陆子渊抬眼,镜片后的眼神没变,像在看实验报告。
“你们是祭品。”陈砚说,声音像从井底爬上来,“我查了族谱,陈家七代,每代一人‘失踪’。不是走失,不是病死,是‘失踪’。可他们的名字,都刻在鼎底内壁,用血写的。你们早知道,这阵要人命。”
“我们家族是观测者,负责记录与维持。你们陈家是祭品,负责献祭。契约从地脉初开就定了。”
陈砚喉咙发紧。
“那你呢?”他问,“你不是陈家人。”
“我不是。”陆子渊笑了笑,“我是‘观测者’。我们记录、维持、重启。你们献祭。这是契约。”
“荒谬。”
“可你还是来了。”陆子渊看着他,“你可以烧残卷,毁阵眼。你却一路走来,放血,开鼎,唤醒祖父。为什么?”
陈砚没答。
他低头看手。血快流干了,掌心伤口发白,像盐腌过。但他能感觉,残卷还在震,根系图没停,星轨还在转。
“因为我不信。”他终于开口,“我不信命定。我不信陈家人生来就是祭品。我不信父亲喊我那一声,是为了让我来送死。”
他猛地抬头,盯陆子渊:“你刚才说‘门半启’。那全开呢?全开之后,是什么?”
陆子渊沉默,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照片。照片上是他母亲,年轻,站在老屋门前,抱着婴儿。她笑得淡,眼神空。背后,地缝裂了道细痕。
“全开之后,门会吞所有活人。”陆子渊说,“地脉要完整,就得回收所有‘种子’。你母亲,是你父亲献祭前偷偷带出的最后一个。她怀你时,地脉已感应到异常。她疯,不是因为失夫,是因为地脉在拉她回去。”
陈砚瞳孔一缩。
“你母亲的血也能开鼎。”陆子渊说,“但她逃了。逃到城郊,生下你,然后……地脉用菌丝缠她脚踝,一点点拖回去。她最后一天,坐在田埂上,一直对你笑,说‘砚儿,别回来’。”
陈砚牙咬得咯咯响。
“所以你父亲喊你,不是让你来送死。”陆子渊轻声说,“是让你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