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记得全世界

雁子的食指在发送键上方悬了足有三分钟。

屏幕冷光割着她的眼尾,过目不忘的体质仍在疯转——李咖啡被推搡时撞在砖墙上的闷响、青砖缝里渗出的血珠形状、他护着酒壶时泛白的指节,像被按了循环键的老录像带。

可最清晰的,是音频里炸出的那句“雁子,别记了……让我自己活一次”。

她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掀动,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夜。

那时她守在病床前,把所有药名、剂量、注射时间刻进脑子里,母亲却攥着她的手笑:“雁子,记得药,不如记得抱我。”老人的掌心热得烫人,可她满脑子都是明早八点的胰岛素,直到监护仪拉响长鸣,才发现自己连母亲最后一句“冷”都没听见。

键盘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是她的指甲刮到了F键。

文档标题《西槐巷暴力执法实录》在待机界面闪烁,像团要烧穿屏幕的火。

她忽然想起社区王奶奶总说的:“过日子不是记账本,账算得太清,情就薄了。”鼠标光标悬在“删除”键上,指尖抖得厉害,可按下的瞬间,竟比她记住三百户居民信息时还轻松。

她留了句“证据在此,由你们裁决”,U盘“咔”地弹出时,晨光正漫过窗棂。

那光像极了三年前他们第一次夜爬终南山的清晨。

当时李咖啡举着露营灯给她照路,灯影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雁子,你看这山,白天记路,晚上要记云。”她那时只当是浪漫的废话,现在却突然懂了——山没变,变的是看山的人。

旧公寓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咖啡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雁子推开门,水泥地映着她发颤的影子。

墙角堆着他没带走的调酒杯,窗台上那盆养死三次的绿萝还在,叶子蔫得像被揉皱的纸。

纸条在茶几中央,压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是她上周买给他的,说回民街老铺的点心“得趁热吃”。

“雁子,我走了。不是逃,是去学怎么不靠你记,也能活着。”

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