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易中海又跟厂里请了半天假。
自从被撸到锻工车间,他请假比谁都勤。
车间主任也懒得管他,一个没了前途的老工人,只要别在车间里出事就行。
今天是他和王媒婆约好的日子。
中午回家,他打了盆热水,用毛巾仔细擦了脸。
又把那件出门才舍得穿的蓝色劳动布上衣换上。
镜子里的人,眼袋耷拉着。
可眼神里没了往日的阴郁,只剩下一股子要把一切都攥回手里的狠劲。
他从床板下那个铁盒子里,又数出了二百六十块钱。
二百是给女方的买断钱,五十是给王媒婆的尾款。
剩下十块,是预备着万一有什么变故,用来打点的。
他把钱用手绢一层层包好,塞进最贴身的内兜里,拍了拍,这才推门出去。
......
王媒婆家还是那副热闹景象,几个半老婆子围着她,东家长西家短地扯闲篇。
看见易中海的身影,王媒婆立马撇下众人,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哎哟,易师傅,您可算来了!
人我给您约好了,正在里屋等着呢,快请进!”
她那股子热情劲儿,比上次还浓了三分。
毕竟,一百块钱的介绍费,这买卖,一辈子也碰不上几回。
易中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里屋。
屋里光线有些暗,靠窗的桌子边,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旁边,还站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看眉眼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她娘家人。
女人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她梳着两条粗黑的辫子,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土布袄子,袖口和领口都磨出了毛边。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她的肩膀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来来来,易师傅,我给您介绍。”
王媒婆拉着易中海在女人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杜家妹子,叫杜鹃。
这位是她兄弟,杜强。”
她又转向那对姐弟。
“鹃儿,强子,这位就是我说的城里的大师傅,轧钢厂的易师傅!
那可是铁饭碗,吃商品粮的大干部!”
王媒婆这番吹嘘,让易中海脸上有了点光。
他目光落在那个叫杜鹃的女人身上,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
女人约莫三十出头,脸颊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糙,但五官端正,是个周正的相貌。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瘦,但骨架子不小,一看就是能干活、好生养的。
许是感受到了他那过于直白的审视,杜鹃的身子绷得更紧了,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
“抬起头来。”
杜鹃迟疑着。
旁边的杜强用胳膊肘不耐烦地捅了她一下。
她才猛地一颤,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易中海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慌,以及深深的麻木和认命。
这正是他想要的眼神。
这是一种被生活捶打到没了脾气,只要给口饭吃就能活下去的眼神。
“我跟王大姐说的话,她都跟你说了吧?”
易中海问。
杜鹃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男人什么时候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