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干脆、响亮!
这三道任命,一道比一道分明,一道比一道刺耳。
李天成、宋明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膝行上前,额头重重触地,那咚咚的声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几乎盖过了他们因为心潮澎湃而有些变调的“臣李天成(宋明阳)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壤云泥,不过一纸之隔。
虽说他们两人的品级比苏康还要低上一级,但他们是京官,自然要比地方父母官清贵得多,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晋升机会更多,以后攀爬得也会更快。
朝会散后,巨大的朱漆宫门次第洞开。
李天成与宋明阳如同被巨大的喜悦托着,脚下生风地走出宫城。
阳光倾泻在他们崭新的、象征着待诏翰林身份的袍服上,金光灿烂,熠熠生辉。
他们两人意气风发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汉白玉广场上,引得周围的那些进士们纷纷侧目,投去艳羡或讨好的眼神。
他们还得等待吏部的铨选,由吏部来任官,这可是一种煎熬。
宋明阳难掩激动地拍打着李天成的后背:“同喜同喜!日后同院,还望天成兄多多指教!”
李天成亦是红光满面,扬眉吐气。
在他们身后不远,苏康和吴青枫肩并肩缓步走过幽暗的门洞。
苏康那身状元服制上的纹样与李天成、宋明阳的编修袍服一脉相承,然而此刻走在阳光下,那曾属于状元的无限荣光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无形的灰暗,袍角的金线不再耀眼,反显得沉滞冰冷。
他怀中抱着一只不起眼的青布公文袋——里面是加盖了吏部鲜红大印的威宁县令告身文书以及薄薄几页关于那“威宁”小县零星的、语焉不详的记载。
那份沉重,远逾千钧。
“表弟,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搞错了?”
吴青枫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显得忿忿不平。
堂堂新科状元,竟然被外放为从七品的小县县令,这是大乾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
皇帝昨天不是还在夸赞着,说苏康有胸襟气度吗?怎么才过了一晚,就如此翻脸无情了?
“没事!”
苏康已从震惊中走了出来,淡然一笑,昂步前行。
此刻,除了吴青枫之外,众人都在刻意远离着他。
昨日闻喜宴上灼热的追随目光、含蓄的结交之语,随着那道金殿上的任命,已然冰消雪融,荡然无存。
人间冷暖,朝堂炎凉,不过一夕之隔。
苏康面无表情,步履依旧沉稳,目光径直向前,仿佛周遭一切目光皆为浮尘。
只有那紧握着公文袋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在无人可见的袋体背面,压出几道深陷的、透着苍白的褶皱。
威宁的粗犷山风,似乎已在文书纸页间无声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