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新科取士,为国储才,查一甲第一名,状元苏康,”
王孝竭的声音在这里微妙地一顿,几乎所有人都捕捉到了这瞬间的凝滞,皇帝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苏康低垂的身影,“……才堪任用,特授威宁县令,从七品,着领凭即赴,抚民安境,勿负朕望。”
殿内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接着……
“嗡”的一声响。
无法压抑的、混杂着惊诧、疑惑与窃窃私语的嘈杂声浪,猛地从新科进士队列中爆发开来,又迅速被无数道来自两班大臣更加强势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强行压制了下去。
瞬间爆发的骚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才荡开,水面已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按住,只剩下无数惊讶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四下乱窜。
李天成和宋明阳几乎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微微张着嘴,方才的兴奋红晕瞬间褪尽,只余下一片难以置信的苍白。
他们飞快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狂跳——威宁?那个听闻尚要翻山越岭、民穷山恶的西北小县?状元去当县令?从七品?!那他们?
站在队伍前面的吴青枫,也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振邦也是惊愕不已。
王孝竭的声音如同冰凌撞击,穿透那凝固的空气,也穿透了苏康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砸在他心上。
昨日那种刺骨的寒,比跪着的金砖更甚百倍,瞬间裹挟了他全身的血脉。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失血。
威宁,千里之外,贫瘠、动荡、籍籍无名。
小主,
县令,从此不再是清贵文华、前途无量的翰林词臣,而是终日与钱谷刑名、山野小民打交道的风尘百里官。
从翰林院修撰(从六品)那青云在望的起点,直坠为边疆下邑的从七品父母官!
他几乎是凭借着某种刻入骨髓的本能,在那致命的死寂尚未完全扩散开时,额角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微响。
“臣……”
声音出口,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平稳,没有一丝颤抖,只是带着一种被瞬间风干后的硬质,“苏康,叩谢天恩!”
抬起头时,脸上再无一丝波澜,平静得如同深冬的湖面,只有过于紧抿的嘴角,泄露出内里崩山坼地般的震动。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此刻,这八个字不再是冠冕堂皇的书生空言,而是烙在血肉之上、令人窒息的真实枷锁。
王孝竭的声音继续着,仿佛刚才那个名字掀起的波澜从未发生:
“……查一甲第二名,榜眼李天成,文才斐然,特授翰林院编修,正八品,明日起入翰林院行走!”
“……查一甲第三名,探花宋明阳,策论精进,特授翰林院编修,正八品,明日起入翰林院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