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水还在锅里烧着,苏长安没让孩子们闲着。
他带着几个人从柴房开始,一间一间地往里收拾。先将屋中残破的木柜、倒塌的屏风、裂缝满布的瓦罐一件件拖出院外,再用湿布蘸水,将窗棂上的灰尘细细擦去。
墙角结年的蜘蛛网被小新一扫一大片,抖下来的灰尘落在地板上,像是从前的旧日子也一并散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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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拿了扫帚扫地,有人拎着破布擦桌椅,小家伙们一个比一个卖力。
苏长安则取出熬好的驱虫药水,舀进瓦壶里,先洒遍屋内每个角落——墙角、床脚、地砖缝,连门槛下都不放过。
药香带着一股微苦,带点凉气,却一过鼻子便觉得透气清神。
院中热气腾腾,木头地板擦得发亮,窗棂被拭去污垢,阳光洒进来,竟隐隐有种久违的安稳气息。
孩子们看着原本邋遢得不成样的家一寸寸“变干净”,眼中惊喜都快要藏不住。
苏长安收了壶,站在院中央扫视一圈。
屋没翻新,灶没重建,墙也还斑驳,但院子里那股积了多年的旧气……真的散了。
他低声一句:
“还差最后一锅水。”
热水一桶接一桶地烧起,浓烈的草药香气混着蒸汽飘散在整个院子里。
大木桶靠墙一字摆开,孩子们轮流入水,一人一桶,规规矩矩,不许嬉闹,不许耍赖。
苏长安坐在台阶上,黑布遮眼,神情平静。他没说笑,也没催促,只是一言定下:“洗干净了,今晚才准吃饭。”
孩子们听得真切,不敢怠慢。
泥垢翻涌,水面泛灰。几名年纪稍小的孩子原本还想偷懒,被热水一烫,虱子翻浮出来,一个个当场吓得不轻,反倒洗得更狠。
中院,烧水的柴火还在旺着。苏长安已让人将换下的旧衣服堆在一旁,分门别类烧毁。新的衣裳已按人头发下,一人两套,净身之后即可换上。
屋内另一侧,几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子则被安排在房中洗澡。
门窗封好,留下透气的小缝让小新负责看着。
屋内飘出热气,女孩子一开始还拘谨地缩着身子,手脚不知往哪搁。水热得滚,驱虫草泡得全身泛红,小蓉一边搓一边吸着气:“这水里……是不是有辣椒?”
“不是,是草药,”小新在一旁叮嘱她,“搓开了你身上的虱子虫子就爬不动了。”
“可我搓了三遍,虱子还在跑。”
“那就是你搓得还不够狠。”
“神仙哥哥说的?”
“嗯,他还说,要是今晚还有虱子的不准吃晚饭——”
立刻响起一声小小的哆嗦:“嗯嗯!我再搓!我现在搓头皮!”
水声、笑声、女孩子细碎的抱怨与惊叫交织在一起,一桶一桶水被送进屋,又一桶桶泼出院子。
这时,等所有人都洗完,焕然一新的小新走到他面前,犹豫片刻,小声问:
“苏白哥哥……要不要,也给我娘洗洗?”
苏长安指尖顿了顿。
“先不急。”
“她现在身体还撑不住热水刺激。把她的褥子、床单和贴身衣物全部换掉。沾过脓气的,一件不留。”
小新点点头,又问:“新的被褥呢?”
“留下最软的给她。”
“还有一件事。以后做饭,不准在屋里烧灶。”
几个孩子刚从水桶里出来,听见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那间终年熏黑的房间。
苏长安淡淡道:“屋里积烟太重,再烧下去,你娘的病永远不会好。”
“今日先在院子里将就。明日起,自己搭个遮雨棚,临时灶先移到柴堆后。怎么防雨、怎么防火——自己商量,不会的,自己想办法。”
“还有。”
他语气稍顿,继续:
“今晚之后,不准再七八个人挤一铺。新被褥按人发下,男孩一边,女孩一边。”
“娘亲那床——”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
“谁都不许上。”
小新抿了抿唇,点头:“我会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