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杂乱、惊恐、带着哭腔的喊叫,在车阵相对封闭的环境下传到谷外,虽然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那股子发自肺腑的慌乱感和绝望感,却传递得十足十!
贡布多吉在外面,清晰地看到了车阵后方升腾起的滚滚浓烟!那烟柱又黑又粗,直冲林梢!
同时听到了谷内隐约传来的、一片混乱嘈杂的呼救声!
他那一直紧绷着、如同岩石般僵硬阴沉的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那狰狞的虬髯都仿佛舒展开来,眼中射出近乎癫狂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乱了!老鼠尾巴着火了!烧起来了!烧起来了!”他狂笑着,声音嘶哑难听,却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天助我也!汉狗的粮草完了!他们的乌龟壳不攻自破!兄弟们!机会来了!杀进去!杀光他们!给老子压住那些枪尖!步跋子!没死的都他妈给老子站起来!抬木头!撞!撞开它!!”
他挥舞着弯刀,仿佛胜利女神已经在向他招手。他坚信,是自己的“焚粮计”奏效了!唐军内部已经因为粮草起火而大乱!
残余的吐蕃兵被这虚假的“胜利希望”刺激,如同打了鸡血般,再次鼓起最后的凶性。
在军官的威逼利诱和督战刀的寒光下,一群刚被大火燎伤、熏得头昏眼花、侥幸从火海边缘撤下来的步跋子残兵,和一些普通士兵混杂在一起,临时砍伐了几根不算太粗的树干当作简陋撞木,在后方残余弓箭手(虽然因恐慌,射出的箭矢稀稀拉拉,毫无准头)那聊胜于无的掩护下,嘶吼着,再次鼓起最后的勇气,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车阵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闸门!
他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光芒,仿佛冲进去就能抢到粮食,就能活下去!
就在他们冲至车阵前二十步,后方的吐蕃弓箭手正全力引弓,试图压制车阵顶端可能露头的弩手和枪尖之时——
张小虎那只独眼中的寒光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冰冷、炽烈、充满杀机!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敌人以为得计,等敌人将最后的力量和注意力都投入到这“致命一击”上的这一刻!
“‘老君倒酒’(火油罐)!目标——龟壳后头放火把的(弓箭手集群)!给老子狠狠地倒!!”张小虎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开了血腥的空气!
“‘铁雀惊雷’(火雷箭)!瞄准那些撞门锤!给老子炸!炸碎它!!”第二道命令紧随其后,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依旧是那熟悉的沉重陶罐轨迹,但这一次,数量更多,投掷的力道更猛,覆盖范围更精准!
数十个沉重的黑陶罐,如同死神的酒壶,带着沉闷的破空声,越过车阵,精准地覆盖了吐蕃弓手较为密集的后方区域!
几乎就在火油罐出手的瞬间,早已准备在车阵第一线射击孔后的、威力更强的蹶张弩手们,猛地扣动了悬刀!
他们发射的并非普通弩矢,而是尾部捆绑着小型陶土罐的特制箭矢——‘铁雀惊雷’!这些陶罐内填充着颗粒状的黑火药和锋利的碎铁片!
箭矢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目标并非散乱的人,而是精准地射向那些被抬着的、相对脆弱的大撞木!
毁灭时刻!双重打击!无缝衔接!
轰!轰!轰!轰!
火油罐在惊慌失措的吐蕃弓箭手群中猛烈爆裂!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猛火油如同倾盆暴雨,当头浇下!
淋满了弓箭手的皮甲、头发、脸庞,甚至流进了他们因惊恐而张开的嘴里!粘稠的液体糊住了眼睛,滑倒了脚步!
紧随其后的,是唐军弓弩手射出的、如同飞蝗般密集的火箭!这些火箭如同附骨之蛆,精准地射入泼洒开的油区!
小主,
轰——!!!
又一片更加猛烈、更加狂暴的金红色炼狱火海瞬间成型!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
被火油浇透的弓箭手瞬间变成了疯狂舞动的人形火炬,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
炽热的气浪夹杂着焚风的呼啸扑面而来,烤得前排冲锋的步跋子脸皮发烫!
这仅仅是开始!
轰隆隆——!!!
更大的、如同天雷炸裂般的爆炸声瞬间盖过了一切!‘铁雀惊雷’精准命中目标!小型火药罐在撞木内部或旁边猛烈爆炸!
轰!!!一声巨响!一根需要七八人合抱的撞木中部被直接命中!陶罐在木体内部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坚韧的木头炸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木片、如同飞刀般锋利的铁片、灼热的气浪呈辐射状猛烈炸开!
“啊——!”抬着这根撞木的吐蕃兵首当其冲!距离最近的几个直接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出去,人在空中就已血肉模糊,肢体残缺!稍远些的被高速四射的碎木片和铁片如同暴雨般贯穿身体,惨嚎着倒下,身上布满血洞!巨大的撞木本身也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片,轰然倒塌!
轰!轰!轰!其他几根撞木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爆炸声此起彼伏!抬撞木的吐蕃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倒下一片!残肢断臂与燃烧的木头碎片齐飞!
更要命的是,紧随爆炸之后射来的唐军火箭中,混杂着许多箭头绑着浸透硫磺粉的麻布包的“烟毒箭”!
这些箭矢并未直接伤人,却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猛烈燃烧,爆发出大量浓烈刺鼻、呈现诡异淡黄色的硫磺毒烟!
这种浓烟不仅辛辣刺鼻,强烈刺激人的眼睛、鼻腔和呼吸道黏膜,引发剧烈的咳嗽和灼烧感,更能在火焰高温的加持下,产生部分具有窒息性的二氧化硫气体!
山谷的风势,此刻如同听从了张小虎的号令,恰好将这片致命的毒烟卷向刚被爆炸掀翻、乱成一团、正因前方火海而惊恐后退的吐蕃步跋子和掩护步兵!
浓烈的、带着刺鼻臭鸡蛋味的淡黄色烟雾,如同翻滚的毒龙,瞬间将这群挤在一起的士兵吞没!
“咳咳咳!!天呐…咳咳…喘…喘不过气了!咳咳咳!!”士兵们瞬间感到喉咙如同被滚烫的刀子割过,眼睛火辣辣地剧痛,泪水不受控制地狂涌!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们的肺叶,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我的眼睛!瞎了!我看不见了!啊——!”有人拼命揉着眼睛,却越揉越痛,视线一片模糊血红。
“喉咙…烧…烧起来了!!咳咳…呕——!咳咳咳!”强烈的刺激引发剧烈的呕吐,有人直接跪倒在地,咳得撕心裂肺,呕吐物混合着血丝从口鼻中喷出,却因窒息感而更加痛苦!
他们丢下武器,撕扯着喉咙上的皮甲领口,拼命抓挠着自己被毒烟灼伤的脸颊和脖子,涕泪横流,双眼翻白,痛苦地窒息、抽搐!
惨叫声变得怪异而短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很快便只剩下嗬嗬的倒气声和濒死的痉挛。
双重打击下,车阵前瞬间变成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地狱绘图:火焰狂暴地舔舐着人体和残骸,将一切化为焦炭;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将生命轻易撕碎;剧毒的硫磺烟雾无情地灌入士兵的口鼻肺叶,从内部进行着残酷的杀戮!
士兵们在火海中翻滚,在毒烟中挣扎、窒息、抽搐!焦肉味、硫磺的恶臭、浓烈的血腥气……种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最坚强战士崩溃的死亡气息!
后方的贡布多吉,脸上最后一丝疯狂和虚假的希望彻底崩解,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着那翻滚的毒烟、冲天的火焰、连环爆炸下血肉横飞的景象,耳朵里灌满了部下临死前那扭曲变调、不似人声的惨嚎,闻着顺风飘来混杂着焦肉、硫磺、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这恐怖的场景抽干了!
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他的虬髯流淌,握着刀的手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刀柄。
胯下的青海骢也惊恐地人立而起,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佛祖…魔鬼…蜀地的魔鬼…炼狱…这是炼狱……”他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野牦牛旗精锐,在这一刻,彻底成了一锅被打翻在地、混入了毒药、被烈火焚烧的滚粥!彻底完了!
而更大的、彻底的崩溃,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瞬间被引爆!
左侧山坡上,刚刚侥幸躲过滚木礌石、目睹了下方车阵前人间地狱景象的吐蕃残兵,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那毒烟翻滚、火焰冲天、爆炸轰鸣、同伴在烟雾中扭曲挣扎的景象,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生天啊——!他们是炼狱的使者!是吃人的恶鬼!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一个士兵发出鬼哭狼嚎般的绝望尖叫,丢下弯刀和盾牌,转身就向山下亡命狂奔!
小主,
什么军令,什么将军,在死亡的恐惧面前都化为了泡影!
“将军死了!大败了!!快逃命——!!”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所有幸存者的心灵。
有人带头,溃逃便不可遏制!如同堤坝最后的蚁穴被汹涌的洪水冲开!
左翼残存的士卒发出凄厉的哭喊,完全不顾军官声嘶力竭的喝骂和砍杀,像一群受惊的兔子,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地向山下逃窜!
这股恐惧如同滚下山坡的雪球,瞬间带动了旁边刚被毒烟熏得半死不活、惊魂未定的步跋子溃兵!
他们本就丧失了斗志,看到有人逃跑,立刻毫不犹豫地丢下武器,哭喊着加入了逃命的洪流!
连锁崩溃!瘟疫般蔓延!右翼山坡幸存的士兵看到左侧的溃逃,也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转身就跑!
刚才还在车阵前死扛、试图做最后挣扎的士兵,看到侧翼和后方都在崩溃,也彻底绝望,丢掉一切累赘的盾牌、武器,甚至扯下碍事的皮甲,只求能跑得更快!
谷口狭窄如瓶颈!溃兵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这个唯一的出口!
拥挤、推搡、践踏!为了逃命,人性彻底泯灭!后面的人拼命向前挤,将前面的人推倒!
倒下的人还来不及爬起,就被无数只脚狠狠踩踏而过!骨裂声、惨叫声、怒骂声、哭嚎声……交织在一起!
“让开!滚开!”
“别挡路!踩死你!”
“我的腿!啊——!”
“阿妈——救命啊!”
谷口瞬间变成了比战场更恐怖的地狱屠宰通道!狭窄的空间将自相残杀的伤亡放大到了极致!
无数人并非死于唐军之箭,而是被
身后甚至身前的袍泽活活撞倒、踩踏致死!
人的身体在恐惧的力量下变成了相互碾压、相互毁灭的工具!
尸体迅速堆积,反而堵塞了逃生的通道,让后面的溃兵更加疯狂地向前拥挤、踩踏……形成恶性循环!
踩踏声、骨裂声、哭爹喊娘声、被践踏者的垂死哀嚎声,混合着涪水永恒的雷鸣,共同奏响了吐蕃大军彻底覆灭的最终序章!
车阵顶端,张小虎那只独眼如同最冷酷的扫描仪,冰冷地扫过下方彻底崩溃、自相践踏的吐蕃溃兵洪流。
眼神锐利如刀锋,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后的冷静和一丝大仇得报的酣畅。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烈铁锈味、血腥味、焦糊味和硫磺恶臭的空气,在他胸腔里点燃了冰冷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战意!
时机已到!收割的时刻来临!
“贼已丧胆!擂鼓!开门!拒马撤开!”张小虎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憋屈了半日的唐军士兵耳边!
“能动的!都给老子抄起家伙!随我——杀!!”最后一个“杀”字,如同出鞘利剑,带着滔天的杀气和压抑已久的狂暴,响彻云霄!
“取其首级者——赏百户!!”重赏之下,勇夫倍增!
咚咚咚咚咚——!!!!
憋屈了许久的牛皮战鼓第一次发出雄浑、狂暴、充满力量的咆哮!鼓点密集如雨,沉重如雷,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瞬间压倒了战场上所有的惨叫、哭嚎和践踏声!这是进攻的号角!是复仇的战歌!
咣当!哗啦!轰隆!
车闸处沉重的铁链被刀斧手狠狠劈断拉开!堵住缝隙的沉重拒马被内部的大力士们怒吼着合力搬开、推倒!紧闭的车门被从内部猛地向外推开!
“杀——!!!!”积蓄了半日的血气、怒火、恐惧、憋屈,在此刻化作了山洪海啸般的、足以撕裂苍穹的狂暴杀声!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张小虎手持一柄刃口雪亮、刀背厚重、闪烁着森冷寒光的环首斩马刀,第一个如同离弦之箭、黑色的复仇闪电般跃出车阵!
他矫健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决绝的残影!
他的身后,无数双眼赤红、手握滴血长枪、紧攥锋利横刀、端起硬弩的唐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滔天洪水,带着无边的杀意和复仇的快感,疯狂地扑向那混乱不堪、背对着自己、将后背完全暴露的溃兵潮!
最后的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血洗与追亡逐北!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盛宴!
锋利的长枪兵如同刺猬般结阵推进,长枪如林,毫不费力地从后面捅进毫无防备的吐蕃溃兵后心,轻易穿透简陋的皮甲,冰冷的枪尖带着温热的鲜血从前胸透出!拔出,再刺!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
横刀手们如同虎入羊群,冲入混乱的人群,手起刀落,寒光闪烁,精准而狠辣地收割着逃窜的头颅与肢体!
刀锋劈砍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断臂残肢飞舞,鲜血喷溅如泉!
弩手们在后面迅速排开,冷静地上弦,如同死神的点名官,瞄准那些还在试图奔跑的背影,精准地扣动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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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弩矢带着死神的尖啸,撕裂空气,一箭毙命!逃跑的身影应声扑倒!
“放下兵器!跪地免死!” “投降者生!顽抗者死!” 唐军士兵的吼声如同雷霆,在早已魂飞魄散的吐蕃溃兵听来,如同地狱判官的催命符!
无数溃兵被这气势彻底吓破胆,纷纷丢下武器,扑倒在地,双手抱头,哭喊着乞降。
但张小虎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如同锁定了猎物的苍鹰,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钉在外围——那里,贡布多吉身边还围着最后数十名最精锐、最忠心的亲卫骑兵,他们如同惊涛骇浪中最后一块顽石,勉强维持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防御圆圈,正试图逆着溃兵洪流,策应着主将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贡布多吉看到了张小虎!
看到了那双穿透血腥尘埃、死死锁定自己的独眼!那眼神里的冰冷杀意、滔天恨意和必杀的决心,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灵魂!什么王子的重托,什么赞普的威严,什么黄金美人……在死亡面前都化为了齑粉!
他眼中只剩下了赤裸裸的、生物本能的求生恐惧!
那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蜀将,已经化为了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最恐怖的噩梦!
他毫不怀疑,只要被对方追上,自己绝对会被碎尸万段!
“拦住他!给我拦住那条疯狗!!”贡布多吉对着忠心耿耿的亲卫队长扎西顿珠发出绝望而扭曲的嘶嚎,声音都变了调。
他自己再无半分犹豫,猛地狠夹马腹,几乎要将马肚子夹穿!勒紧缰绳,不顾一切地调转马头!
手中的镶金弯刀刀背,狠狠砸在青海骢的臀尖上!力量之大,瞬间皮开肉绽!
“唏律律——!”那神骏的宝马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长嘶,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潜力!它猛地发力,载着这位丧胆的主帅,如同一条被火燎了尾巴的鬣狗,不顾一切地撞开面前挡路的溃兵,甚至不惜将挡路者撞倒踩踏!
它逆着那绝望的人流,朝着来路亡命狂奔!贡布多吉伏在马背上,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只听到身后传来亲卫们短暂而绝望的喊杀声、兵器激烈交击的铿锵声、然后便是熟悉的、弯刀劈开血肉骨头的闷响与凄厉惨嚎!
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狂奔的身影!昔日高原雄鹰般的气魄,此刻只剩下丧家之犬的狼狈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张小虎如同黑色的旋风,斩马刀在他手中化作死亡的轮盘!刀光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试图拦截的亲卫骑兵,武器被轻易磕飞,连人带马被狂暴的刀光撕裂!鲜血和残肢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猎物的血路!
他死死盯着那仓皇逃窜的金边鳞甲背影,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紧追不舍!两人的距离在狂奔中迅速拉近!
涪水依旧汹涌如雷,奔流不息。只是那浑浊的河水,此刻仿佛比之前更加暗红,混入了太多粘稠的血色。狭窄的葫芦口内外,真正成了修罗的屠场,亡魂的坟冢。
吐蕃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在谷口和车阵前形成了恐怖的尸丘。
流出的血液汇聚成无数细小的溪流,蜿蜒爬行,最终汇入奔腾的涪水,将一段河道染成了触目惊心的、久久不散的褐红色!
散落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插在尸体上的刀枪箭矢如同怪异的墓碑,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尸首诉说着溃逃时的惨烈,还有那些一时未死、在尸堆血泊中发出微弱呻吟、抽搐的濒死伤者……构成一幅惨烈到极致、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精神崩溃的地狱绘卷。
吐蕃引以为傲的野牦牛黑旗,或被践踏在泥泞血泊中,沾满了污秽,或被丢弃在石缝里,沾满了凝固的血浆,象征着不可一世的野心在此彻底覆灭。
缴获的精良吐蕃战马惊恐地打着响鼻,被唐军士卒费力地牵住、安抚。
各种精良的弯刀、弓箭、巨大的木盾、还有为数不多、代表精锐身份的精炼半身铁甲,在谷口空地上堆成了小山。
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救治己方伤患,给投降的吐蕃伤兵包扎(以备换取赎金或劳役),清点着丰厚的缴获。
胜利的呼喊和疲惫到极点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复仇的快感弥漫在空气中。
张小虎站在一块凸出的、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岩石上。
夕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缓缓地、仿佛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摘下了那条一直覆盖着左眼的、早已被汗水、血水和硝烟浸透的黑色头带。
那道几乎将半张脸撕裂、从额角斜贯至嘴角下方、如同一条巨大而狰狞的紫红色蜈蚣般的恐怖刀疤,完完全全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夕阳那金红色的余晖下。
鲜红的、微微凸起的伤疤边缘,在血色的光芒中,随着他沉缓的呼吸而微微抽动,映着下方尸山血河的炼狱景象,闪烁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却又带着无比沉郁厚重胜利光芒的复杂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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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只完好的右眼,深邃如寒潭,穿透山谷中飘散的血腥薄雾和袅袅未熄的黑烟,望向磨盘原方向更远处的、被夕阳勾勒出暗金色轮廓的连绵山影。
眼底深处,那冰冷坚硬的底色下,悄然泛起一丝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此战虽胜,但只是惨胜,兵力折损亦重。磨盘原的主力战场,此刻又是何等光景?那才是决定川西命运的关键。
一个唐军什长正带着手下清理战场,踢开一具吐蕃军官的半截尸体。那军官的装束显示他至少是个千夫长。
他的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一卷染血的羊皮地图,未瞑目的双眼,瞳孔早已扩散,却依旧死死盯着上方浓密的树冠,灰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山风吹过,卷起几片焦黑的落叶,什长似乎听到那尸体口中飘出一缕细若游丝、如同亡魂不甘回响的呓语:
“…不是人…是山神…诅咒的…瘴气林…魔鬼…”
声音瞬间被风吹散,淹没在涪水永恒的轰鸣和士兵们清理战场的嘈杂声中。
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极致恐惧和绝望,却仿佛烙印在了这片刚刚被鲜血彻底浸透的山谷里,成为这场伏击战最残酷的注脚。
夕阳沉入远山,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磨盘原的葫芦口,彻底被暮色和浓重的血腥笼罩。
只有涪水的咆哮,依旧不知疲倦,冲刷着岸边的血污,仿佛要洗净这人间地狱的痕迹,却终究徒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