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也没走多长时间，到宋曜家门口了。

刚才一起走的时候，沈慕寒的笑容十分灿烂，完全变成了话痨。可是此刻，他安静了下来，眉毛微微蹙起，脸上的光带着冷感，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像只不得不离开主人的大型犬。

宋曜忍不住开口留他，可还没说完，就听见沈慕寒轻声说了句“拜拜”。

然后他转身离去，背对着宋曜晃了晃手。

沈慕寒离开得那般潇洒，好似他之前期待的那些话，无论是否有听到，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穿过马路，走在路边，渐行渐远。

宋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追了上去。

他跑了起来。

在路灯下，终于，他捉住了对方的手腕。

沈慕寒转头看他，眼中带着惊讶：“怎么了？”

一向厚脸皮如宋曜，一直以长辈自居的哥哥，一向在感情方面木头得不行的人，在这一刻，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那颗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跃，汗湿了他的额发。他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了，即使此刻只是为了攻略神明，也是他第一次告白——

“我……”那么骄傲的、从来都说一不二的他，竟难以吐出那几个字。

沈慕寒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烦躁，晕黄的光铺洒在他的发上、身上，他的眼中带笑，期待地、包容地望着眼前的人。

在阵阵蝉鸣声中，在车辆驶过的嗡鸣声中，在温柔的风声中，宋曜说：“我喜欢你。”

除了上下滑动的喉头，沈慕寒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反应。

可事实上，他的脑海正在经历惊涛骇浪，就连手指都轻轻地战栗了起来，鼻子酸涩得厉害，他感觉有些不真实，好像刚才听到的，只是一句虚假的梦呓。

好似曾经的他，为了那朵围墙里的殷红玫瑰，早已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好似他告诉过自己，放弃、屈服，无数次，可是依然习惯性地爬上布满荆棘的围墙，只为看到玫瑰盛开的那一刻。哪怕只是存在于虚拟的世界里，只要他能嗅到那朵花的芬芳，亲吻它最外面的那层花瓣，他也知足了。

沈慕寒的声音在抖：“再说一次。”

当那四个字说出口的刹那，宋曜感觉没什么了。他就是在攻略神明，既然必须走爱情线，还犹豫什么呢？“犹豫”二字，太不适合他了。

所以这一次，他要演好深情人设，他便大声说：“就算已经被你拒绝两次了，就算你让我不要再把精力集中在你身上，我还是喜欢你！”

“以前喜欢我，还是，现在？”沈慕寒哑着嗓音，问。

“现在！”

“哪种喜欢？”

哪种喜欢？沈慕寒忍不住自问，他自己想要得到宋曜的哪种喜欢？

他想要的，不就是独一无二的挚友关系吗？可是为什么，若此刻宋曜告诉他，他以挚友的身份喜欢着他，他会感觉万分失落呢？

宋曜望着双眼泛红、备受煎熬的神明，凑过去，抱着亲吻小辈的长辈心理，轻轻吻了吻他的脸侧。

他的唇瓣轻轻擦过沈慕寒的皮肤，如同若即若离的花瓣，带着些草莓的香甜。

其实他从未吻过任西暝，毕竟他一直比较洁癖，不喜欢和任何人有亲密的接触。所以主动亲脸对他而言已经是极限了。像主动吻唇那种事情，对于他而言根本没可能。

感觉，只用了万分之一秒，他的吻便结束了。

他抿唇垂头，尴尬得厉害。

转身，准备回去了。

他不知道，晶莹的泪水从神明的眼中滑出，让这位神明惊慌失措。

他也不知道——他那短暂的一吻，把沈慕寒的理性，叼走了。

沈慕寒用手背擦掉莫名的泪水，揽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用右手抬起他的下颌，手指在发颤。

宋曜不得不看他，便发现水墨般漂亮的红，早在沈慕寒冷白的皮肤上漾开。他原本就是一头银发，皮肤又白，整个人都有些缺乏色素，红色便显得格外明显。此刻，他湿润的睫毛战栗着，那双泛红的、半寐的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痛苦的，痴迷的，迷茫的，满满的都是自己。

沈慕寒过于精致的脸，在靠近。

宋曜瞬间失去了反应。

他的脸颊感觉到了柔软的触感。

伴随着，沈慕寒温热的呼吸，痒痒的。

下一刻，便是额头。

是鼻尖。

被沈慕寒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好像过了电，麻麻的。

宋曜本能地想要将对方推开。

却被沈慕寒紧紧抱在怀里，两人靠得那么近，呼吸相互交织。

在这一刻，草莓味的甜似乎与葡萄的酸融合在一起。

两人的唇，近在咫尺。

沈慕寒的声音竟带着些哽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这次，我接受你的告白。因为……我应该，也有一点喜欢你。”

与此同时，他头顶上停滞许久的好感度总算动了：

【恭喜！神明好感度+6%，现在总好感度79%。理由：我好高兴，好痛苦，好烦躁，这就是喜欢吗？我不明白。】

仓鼠忍不住跳出来了。

【仓鼠：我靠，后期直接加6%是什么概念？还说只有“一点”喜欢你，我看是“亿点”才对吧！宿主，牛逼啊，彻底攻略指日可待。】

就在此时，一声女性的高喊，伴随着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

不远处，宋母震惊地盯着两人，很显然，他看到了宋曜。

以她的角度，定是觉得两个人在接吻……宋曜马上想，一般父母看到自己还在读高中的孩子跟人接吻，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他，先打一顿再说。

谁知道震惊后，宋母竟然笑脸吟吟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沈慕寒问好，还问他要不要留宿，说她把客房都整理好了，褥子特干净，家里还有他爱吃的水果。沈慕寒委婉地拒绝了，帮她把刚才掉下的东西收好，递给她，她满眼放光，直夸沈慕寒有礼貌，比她最近爱看的电视剧里的男主还要帅。

待沈慕寒离开后，宋母笑吟吟地看着宋曜。

宋曜也笑吟吟。

宋母一把揪住宋曜的耳朵：“那么好的孩子，看你把他祸害成什么样了！”

宋曜：“？？？”

“你以为成年了就可以随便泡帅哥了？高考完了再说！下次再看到你缠着人家亲，我就去找那孩子的父母，联合收拾你们！”

宋曜：“所以说，高考完了就行啊？”

宋母理所当然：“那当然啊，你以为我还是老古董吗？再说了，那么优秀那么帅气的孩子，不喜欢别人，就喜欢咱家的小孩，说明你继承了我和你爸的魅力，也算没白养你。我看他这资质，以后绝对是当天王巨星的料，咱们家还没出过明星呢，以后跟朋友吃饭，还可以说，哎，我家儿媳妇……咳咳，儿婿（？）可是大明星，想想就……你什么表情啊？我就是提醒你，虽然现在不准你们亲热，但你要把人守好了，不要让他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拐跑了！”

宋曜：“……”

——

18可爱

晚上，宋曜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比起那些柔软的亲吻，他更在意的是，沈慕寒湿润的睫毛、泛红的眼。他为了攻略对方，不得已说出口的告白，竟然让沈慕寒哭了，那张脸上过于丰富的表情让他难以忘怀。看到那些，他便知道沈慕寒已经不是单纯的角色，他应该拥有了任西暝的部分记忆，或者说，任西暝就在他的体内。

他不禁想，这些年，他确实有很多对不起任西暝的地方。两年前的告白，被他无视了；一直盯着他看的那双眼，明明饱含情感，他却只觉得瘆得慌；他自以为很关心这个患病的孩子，却根本不知道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他确实长久地忽视了他。可是一想起任西暝做过的所有偏执举动，对他长期的纠缠，他又有些头疼。

就好像，某天，他救助了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没有他，小蛇早就死了。小蛇认主，爱他，敬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是比起小蛇，他更爱自由。小蛇变成了大蛇，成为了蛇妖，用沉甸甸的身体纠缠他，用自己的命威胁他，几乎耗费了自己半生修为，才取得了世间瑰宝，把瑰宝都送给他，只为和他在一起。大家会说，蛇妖只有你，它已经给了你一切，你为什么不能和它在一起呢？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那么他会说，他非常感动，非常震撼。可是他并不需要那些瑰宝，并不想看到蛇妖为他牺牲，并不想被蛇妖束缚，非常讨厌蛇妖用生命威胁他。当年他救这条小蛇，并不想得到什么报答，他只想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如此，他对任西暝只有兄弟之情，他不可能爱上偏执的他，他之所以在这里攻略主角，只是为了治愈他的病，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虽说如此，但他也无法无视心中莫名的悸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当他被落泪的沈慕寒/任西暝亲吻的时候？当他发现对方心跳失速的时候？还是，当他发现弟弟的最终目的之时？

他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是，他变得不那么洁癖，他变得心软，变得更容易共情，变得幼稚，变得因为一点小事，情绪也跟着拨动，变得越发适应痴汉这个角色，就连视线都总是习惯性地跟着沈慕寒走。

越想，越觉得无解，干脆也就不想了。

他望着窗外那轮弯弯的月亮，脑海中浮现出今晚看到的画面。便调动大触技能卡，花了三十分钟绘制了一张。

另外一边，沈慕寒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他都会想起宋曜告白时的紧张模样：他的呼吸比平时更快，耳尖比平时更红。他会想起宋曜垂头抿唇，有些尴尬，有些纠结的模样。他柔软的、粉嫩的下唇被上齿咬得有些发白，当上齿松开时，立马弹跳起来，像红润的、柔软的果冻。他想起那双唇擦过自己脸侧的感受，虽然时间那么短，他也嗅到了甜甜的草莓味。他还想起，当他亲吻宋曜的脸颊、额头、鼻尖时，宋曜的身体是僵硬的，睫毛快速抖动，耳尖红得厉害，让他很想，再多做点什么。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轻轻触摸自己的嘴唇。

好像那人的味道，还残存在他的唇瓣上。

忍不住一点一点舔过上下唇。

有些满足，又有些空虚，只怪触碰得不够，只怪刚才喝了牛奶，只怪刚才刷了牙，所以，唇上的味道已经消失了。

他烦闷地在床上打滚，又有些庆幸，毕竟，他还记得那种触感。

宋曜的皮肤太细腻了，吻上去的时候，仿佛在亲吻用蚕丝制成的锦缎。

如果说，沈慕寒像个天然火炉，身体总是烫烫的；那么宋曜，就像天然冰箱，他拥有比常人要低的体温，冰冰凉凉的，触感细腻光滑。所以每次，只要能贴上去，沈慕寒都不想松手（口），好像对方是一泓泉水，可以浇灭他心中的燥热。

哎，快十二点了，还是睡不着。

沈慕寒干脆刷微博，逛自己的超话。

不知不觉，他的微博有二十五万粉丝了，超话粉丝五万。

刚进去，就看到获得一万多赞的插画。

【song919

月亮船@沈慕寒_raphael

图片.jpg】

画面里，是一片静谧的夜色。大地变成了粼粼池水，而天上的那牙月亮，变成了池水里的帆船。银发少年站在帆船上，银发随风舞动，头上、肩上都洒落着月辉。他眼中含笑，期待地、包容地望过来。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在邀请一个人，坐上他的月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