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回响,人生彻悟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刻着“平安”的打火机,打了一下,火苗“噌”地窜了起来,橘红色的光在黑暗里跳动,映得指尖发亮。不知道陈建国现在在哪,他的打火机换了吗?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一点火苗,想着那些过不去的坎,那些放不下的人?

突然想起他那天把银行卡还给我时,眼里的光。那不是复仇成功的狂喜,也不是大仇得报的释然,而是一种……空落落的平静,像一场大火烧完之后,只剩下一地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他大概也不知道,复仇之后该干什么吧。支撑他活下去的那口气泄了,心里的那团火灭了,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打火机里的油烧完了,再也打不出火,才站起身往家走。路过老陈的杂货铺时,灯已经灭了,只有巷口的路灯还亮着,像只昏昏欲睡的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工作室的新项目进展顺利,小周天天哼着小曲跑前跑后,老王的高血压稳定了不少,再也没在工地上跟人吵过架。我按时上下班,晚上陪女儿写作业,周末带妻子去逛公园,一切都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我知道,水底藏着漩涡。

偶尔路过黄皮子家别墅附近,会下意识地往树底下看,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地上打转。听说黄皮子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再也没开那辆宝马,天天骑着辆破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见了谁都点头哈腰,跟以前判若两人。他儿子据说去了南方,再也没回来过。

有人说这是报应,大快人心;也有人说,看他现在那模样,有点可怜。我没什么感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开头很热闹,中间很狗血,结尾很平淡。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去郊区的建材市场考察,路过一个工地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正背着一袋水泥往楼上走,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军绿色的布料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嶙峋的骨头。

是陈建国。

我的车在路边停下,看着他一步一步地爬上脚手架,背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他没穿军大衣,头发剪得很短,露出的额头很亮,眼角的疤在阳光下看得更清楚了。

他好像瘦了点,也黑了点,但走起路来很稳,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点摇晃。

我在路边站了很久,看着他把水泥袋卸下来,拿起旁边的水壶猛灌了几口,然后抹了把脸,又转身往下走,准备去背下一袋。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已经在这里干了很久。

我没有上前打招呼,发动车子慢慢离开。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工地的尘土里。

或许这样最好。他不再是那个蹲在公园长椅上喝闷酒的醉汉,不再是那个盯着仇家大门的复仇者,他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农民工,靠力气吃饭,靠汗水活着,心里的那团火灭了,却燃起了另一簇更安稳的火苗——那是生活的火苗,不烈,却能暖着日子。

年底的时候,工作室办年会,小周非要拉着我去庙里烧香,说求个来年顺顺利利。庙里的香火很旺,烟雾缭绕中,我看见一个穿军大衣的身影在香炉前跪拜,背影很熟悉。

我走过去,果然是陈建国。他手里拿着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香插进香炉,转身时看见了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的笑容很淡,眼角的疤被皱纹挤得变了形,却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林老板。”

“你也来烧香?”

“嗯。”他点点头,“工地放假了,过来拜拜,求个平安。”

“回老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