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空守山野，谈论兼爱非攻，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终将被历史的洪流彻底抛弃！”

一席话，如惊雷炸响在议事厅内！

将墨家的终极理想与秦国的现实霸业以一种极其强硬又看似逻辑自洽的方式捆绑在了一起！

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几位长老被这番惊世骇俗、离经叛道却又层层递进、直指核心的论述震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他们脸上交织着愤怒、震惊、茫然、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惶恐和动摇。

有人下意识地喃喃：“这……这……”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驳。

原先激烈的反对声浪，此刻仿佛被这巨大的冲击波震散了。

连侍立在旁的墨家年轻弟子们，也都张大了嘴，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混乱，显然燕丹的话对他们固有的观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良久，巨子墨翟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震惊之色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凝重。

他目光深邃如渊，紧紧地盯着燕丹，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安秦君此番见解，惊世骇俗，闻所未闻，却又能自圆其说，发人深省。”

“不知…君上师承何派？是法家之酷烈？兵家之诡道？还是…纵横家之捭阖？”他必须弄清楚这思想的源头。

燕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却带着超然意味的笑容。

他迎着墨翟和所有长老探究的目光，坦然道：“回巨子，丹，无门无派。若硬要说有何宗旨，信奉何家之言，那便是——务实。”

他顿了顿，清晰地阐述自己的理念：“于国而言，何种学说、何种政策能富国强兵，能安定百姓，能结束乱世，便用何种；于己而言，何种知识、何种技能于当下有用，能解决问题，能创造价值，便学何种。”

“法家之严明纪律，可用以立法度，定规矩；兵家之奇正诡道，可用以克敌制胜，减少己方伤亡；甚至儒家之仁德教化，亦可用以安抚民心，淳厚风俗。”

“至于墨家之机关巧术、逻辑思辨、兼爱精神，若能利国利民，丹亦愿虚心求教，择善而从，绝不因门户之见而排斥。”

“吾之道，唯‘务实’二字而已。不滞于物，不拘于形，不困于派，但求有用，但问结果。”

“天下万物，莫不为此服务。”

墨翟听完，久久不语。

他一生坚守墨家之道，身体力行，从未听过如此“功利”、如此“赤裸”却又如此…通透且具有强大说服力的言论。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似随性淡然，实则胸有丘壑，其眼光、魄力和思想的穿透力，远超常人，甚至给他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身旁眼神灼灼发亮、显然已被燕丹这番“务实”宏论彻底折服、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女儿墨笙，又看了看神色各异、或沉思、或动摇、或仍陷于震惊无法回神的诸位长老，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向着某个方向，沉沉地倾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