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西院墙下的空地,连日来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林家带来的老木匠就已支起墨斗,银灰色的墨线在青石板上绷得笔直,顺着线痕画出厢房的地基轮廓。
泥瓦匠们挥着青铜锄头,没人敢怠慢——刘管家早传了话,这是给姑娘们的下人盖住处,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青砖码在一旁,每块都带着刚出窑的温润光泽,边角打磨得光滑圆润。
松木、楠木堆成小山,散发着淡淡的木料清香,都是陈忠从京郊最好的木料场挑来的,几个小徒弟蹲在地上,正给木料刷着防虫的桐油。
“让一让!都仔细着脚下的木料!”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小厮的吆喝传来,打破了工地的节奏。
只见四个东跨院的小厮抬着一张雕花八仙桌,后面两个小厮抬着把配套的太师椅,椅背上雕着暗纹,扶手上包着铜皮,一看就是贾赦平日里最常坐的那把。
小厮们脚步稳当,将桌椅摆在工地旁的老槐树下——这里既能遮阳,又能清楚看到整个工地的动静,还能盯着院外的小路。
摆好后,又有小厮端来一个朱红漆托盘,里面放着个汝窑茶盏、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还有四碟精致的点心。
最后,贾赦才缓步走来。他身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领口袖口绣着低调的金线云纹,腰系墨玉腰带。
他面色沉凝,眉峰微蹙,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散漫的眼神,此刻却像淬了冰,扫过工地时,连最手快的木匠都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爷,茶刚沏好,您慢用。”小厮躬身递过茶盏。
贾赦接过,指尖搭在汝窑茶盏的冰裂纹上,没急着喝,反而抬眼看向院外。
只见几个贾府的婆子正躲在廊柱后探头探脑,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听说林大姑娘要拆院墙扩建,这是要在府里自立门户啊……”“可不是嘛,前几日砸厨房,如今又占空地,哪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贾赦的目光就扫了过去,玄色锦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眼神里的威压像风似的卷过去。
那几个婆子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话头戛然而止,脸色发白,赶紧缩着脖子往后退,绕着听竹轩的院墙快步走了,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