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一下。
我抬头看她,笑了笑:“你们上古人太聪明了,什么都想算准。可种地不是建模推演,它是等。等一场雨,等一阵风,等大地自己想起该怎么呼吸。”我顿了顿,声音更低,“我爸说过,最好的农夫不是最会施肥的,是最有耐心听土说话的。”
常曦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你变了。”
“没变。”我摇头,“我只是终于明白,文明延续者,不只是破解科技、解锁天赋。真正的延续,是把记忆种进土里,让死地记得它曾活过。”
话音落下,右臂的双环纹身突然一颤——金液不再渗出,反而倒流回皮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住。
紧接着,空气中极其微量的水汽竟开始凝结,在我手臂表面浮现出一颗颗细小露珠,顺着纹路缓缓滑入那对古老环印之中。
绿意,悄然浮现。
淡绿色的脉络从纹身中心蔓延而出,如同初生根系,在皮肤下游走、分叉,带着微弱却真实的生物荧光。
这不是系统提示,也不是技能解锁的前兆——这是活着的反应。
我屏住呼吸。
这不再是我在喂养根须网络,而是……土地开始反哺我。
远处,戌土默默关闭了机甲的动力核心,只留下基础传感运行。
他站在第九道浅沟旁,像一尊守夜的碑。
微尘育母的全息影像也安静下来,不再咆哮数据异常,而是第一次调出了原始波形图,专注记录每一道细微震颤。
露语者更是进入了深度监听模式,它的信号频率压缩到0.1Hz以下,捕捉那些连量子传感器都会忽略的、来自地底深处的低频共振。
一夜过去。
第七日寅时,天光未启。
我正半跪于耕带中央调试音频节奏,忽然察觉指尖下的土壤传来一丝异样——轻微的顶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轻轻撞我的掌心。
我猛地僵住。
三秒后,一道极细的蓝影破开表层焦土,在真空里微微颤抖。
那是一株蓝雪花的嫩芽。
它真的出来了。
花瓣尚未完全展开,却已透出深海般的幽蓝光泽,在无光环境中自体发光,仿佛把整片星空吸进了细胞。
玉兔集群瞬间响应,自动围成环形阵列,将背部太阳能板转向它,折射出一圈微弱暖光,形成一个仅容一人跪伏的微型温室。
戌土单膝跪地,用犁尖在植株周围划出一道弧线——那是春耕古礼中的“护生圈”,象征不许任何外力侵扰。
而我,就这么跪在花前,捧起一抔黑土,指缝间还残留着昨夜凝结的露痕。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你不是死的!”
我一字一顿,眼泪砸进土里,瞬间蒸发,却留下一点湿痕。
“你是睡着了……现在,该醒了。”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
右臂上的绿色光脉猛然一跳!
不再是静止的纹路,而是活了。
它顺着血管向外延伸,像一根真正的根,缓慢而坚定地扎进我掌下的梦壤,与那朵新生的蓝雪花之间,隐隐浮现出一道肉眼难见的光丝连接。
天地无声。
只有那抹蓝色,在虚空中轻轻摇曳,仿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