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墟渊深处,灰雾缭绕,万古死寂。司契循着守井人残念所授的隐秘路径,穿越一片由凝固的时空乱流形成的险阻地带,终抵一处奇异所在。
但见虚空之中,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残破石坛。坛体呈暗灰色,材质非金非石,似由无数纪元尘埃与寂灭法则凝结而成,表面刻满了早已模糊难辨的古老图腾与符文,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厚重。坛分九层,层层递进,然多数已坍塌崩坏,唯最底层与中央核心处尚且完整。坛心矗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柱顶平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事物,唯有深邃的虚无。此地,正是那“古祭坛”。
一股远比寂灭玄冰更为精纯、更为古老的寂灭本源气息,自祭坛深处弥漫开来,令司契周身轮回劫力为之雀跃,亦让袖中幽骸传来渴望的悸动。然,与此相伴的,还有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源自万古之前的悲怆与肃穆之意,萦绕不散。
司契缓步踏上祭坛底层,脚下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踏在了无数逝去纪元的尸骸之上。他心神警惕,眉心断尘剑印微光流转,感应着四周。此地虽为守井人提及的暂息之所,然岁月变迁,难保无虞。
他行至坛心那断柱之前,目光落于那平滑如镜的柱顶。沉吟片刻,他试探性地将一缕蕴含自身道韵的轮回劫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异变陡生!
断柱顶端那平滑镜面,骤然亮起朦胧清辉!并非映照当下,而是浮现出无数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景象碎片!浩瀚星海的诞生与湮灭,辉煌文明的崛起与崩塌,难以想象的巨兽咆哮于太古洪荒,神圣祭祀之音响彻寰宇,最终皆归于一片死寂的尘埃……这些景象流转不息,带着强烈的情感烙印——创造之喜悦、繁荣之骄傲、毁灭之不甘、归寂之悲凉!
更有一股庞大杂乱的信息流,伴随着这些景象,疯狂涌入司契的心神!
“此乃……纪元轮回之残响!”司契心神剧震,立刻明悟。这古祭坛,并非普通疗伤之地,而是一处记录、乃至某种程度上“沟通”过往纪元生灭印记的古老遗迹!或许是守井人一脉用以观测轮回、铭记历史的场所!
信息流汹涌澎湃,远超井隙投影所带来的冲击,因其更为具体、更富情感。司契紧守灵台,断尘剑印镇守心神,寂主道殒结晶提供认知框架,艰难地梳理、吸纳着这些万古印记。
他看到了比太素纪元更为久远的“太初纪元”,万物蒙昧,法则初定,其寂灭如晨露消散,自然而又必然;看到了“太始纪元”,阴阳分化,文明火种初燃,其终结却带着一丝人为干预的痕迹;看到了“太素纪元”寂主逆天而行的悲壮尝试与惨烈失败;也看到了当前轮回纪元,自诞生之初便隐隐带着的一丝……“枷锁”的滞涩感,仿佛整个纪元的运转,都在一张无形巨网的规范之下,少了些许真正勃发的生机。
无数纪元的兴衰轨迹,于其心间交织、对比。他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轮回枷锁的存在,虽维系了宇宙不坠,避免了彻底的热寂或归无,但也确实像一道紧箍咒,限制了每一个纪元发展的“可能性”,使得一切仿佛都在重复一种固定的模式,难以产生真正的“超脱”。寂主、神骸之眼、虚无之影,无论其手段善恶,其根源,或许皆是对这种“限制”的反抗。
而他的轮回劫力,在这种宏大的历史画卷映照下,其“调节”与“维护”的定位也愈发清晰。它像是这架庞大轮回机器上的一个“阀门”,并非要破坏机器,而是确保其运转不至于因淤塞而崩溃,也不至于因过度而解体。然,若这机器本身的设计……存在根本性的缺陷呢?阀门的存在,是延缓其报废,还是……阻碍其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