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消散,红雾炸成光点,被光柱全部吸收。
整片地猛地一震。
脚下泥土缓缓抬升,一道道裂缝打开,露出下面漆黑的土层。那是百年没见天日的老耕作层,湿润松软,有腐殖质的味道。裂缝中能看到交错的犁痕,深浅一致,分明是一锄一锄翻出来的。
陈砚站在主渠中央,浑身湿透,双手仍捧着璇玑图核心。它不再烫,变得温润,像一块捂热的石头。他低头看手,指尖还在抖,但掌心稳稳托着圆盘。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混着汗滑进衣领,很冷,但他感觉不到。
土地继续上升,裂缝越拉越大。一截断木从土里顶出来,连着半块铁犁头。那是五十年前赵家开荒用的农具,早该烂了,现在却被大地送回人间。远处,一块石碑角露出来,上面依稀写着四个字:“永耕不弃”。
他没动。
泥浆一点点漫过脚背,带着地底的凉意。头顶光柱已灭,但那股暖流还在地下走,像血脉接通了。他终于明白祖父临终前说的话:“种田的人,不是管地,是陪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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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片田从没死,它一直在等。
等一个肯用血引光的人,
等一个愿赤脚走进光柱的人,
等一个记得“春踩泥,夏听渠”的人。
一只蚂蚁从裂缝爬出来,背着一粒黑土,沿他鞋边往上爬。爬到鞋带结停下,又转身下去。陈砚看着它,嘴角动了动,没笑。
远处,一台水泵还在空转,发出单调嗡鸣。但这声音不再刺耳,反倒像一种节奏,配合着大地缓慢的呼吸。
他慢慢跪下,双膝陷进泥里,把璇玑图核心轻轻放回原位。泥土自动合拢,包住圆盘,像归还一件失落多年的信物。他伸手摸地面,指尖感到细微震动——不再是抽搐,而是健康的跳动,像婴儿的心跳。
他知道,修复才刚开始。
接下来要重新测水路,重建灌溉网,唤醒菌群,种真正的古稻种子。这些事,一个人做不了,机器也不行。必须有人回来,带着锄头,带着饭盒,带着对土地的记忆回来。
他站起来,望向远方。晨雾散去,天刚亮,田野尽头,一道身影走来。那人背竹篓,手里握一把旧镰刀,脚步稳,踩在新裂的土缝上。
是村里的老李头。
十年前他说“再也不种这死田”,摔了镰刀就走了。如今,他回来了。
陈砚没迎上去,只是站着,风吹乱头发。
老李头走到田埂边,停下,看了看翻起的黑土,又看主渠中央那圈还没合拢的光痕。他蹲下,抓一把土,搓了搓,闻了闻,点点头,低声说:“嗯,是老土味儿。”
然后他站起来,看向陈砚:“什么时候下种?”
“等雨。”陈砚答。
“好。”老李头把镰刀插进土里,“我等。”
两人谁也没再多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太阳升起来,照在新生的裂缝上,照在锈水车上,照在那盏静静搁着的青花茶盏上。杯底的血痕已干,像一个小印记,见证了一场没人知道的仪式。
风拂过旷野,带来山林的气息。几株野生稻穗在风中摇,穗尖泛着淡淡金光,好像预示着某个古老循环的重启。
大地还在呼吸。
而人,终于再次学会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