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彻底放手。”父亲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容置疑,“不是用它去看,而是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陈砚咬牙。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真正融入,他就不能再站在外面看。他会变成土地的声音,再也无法抽身。从此以后,他不是研究者,而是承载者;不是解读的人,而是语言本身。他将失去作为“个体”的视角,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媒介,成为这片土地意志的具象。
门外,还能听到千斤顶的声音。整个青石镇的地基正靠这套临时系统撑着,防止因地脉重启而坍塌。他知道赵铁柱的意识已经退场,但水利程序还在运行,说明对方留下了守护机制。菌丝网络静静铺展,周映荷留下的生物节点还在传递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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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映荷,那位曾在大学任教的植物学家,十年前自愿来到青石镇,研究本土菌群与作物共生关系。她曾告诉他:“这里的每一株草,都有记忆。”后来她在一次勘探中失踪,只留下一本日记,记录着“地灵网络”的猜想。如今她的研究成果,正通过这些微光菌丝延续着生命。
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托着他往前走。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残卷边缘。
不是撕,也不是摘,而是用力将整张羊皮纸按进胸口!
皮肤灼痛,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蔓延。残卷没有消失,却像是融化了一样,紧紧贴在他心口,纹路和心跳同步跳动。一股暖流冲上大脑,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爷爷蹲在麦田边,三根手指搓着泥土测温度;
爸爸深夜坐在田埂上,静静听着雨水渗进土壤的声音;
他自己七岁那年第一次赤脚踩进泥田,泥土从脚趾缝挤出来的触感,至今还记得;
还有赵铁柱站在新建的泵房前笑着对他说:“咱们将来要让机器也学会听土说话。”
这些记忆不属于他一个人,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是青石镇人和土地一起活了千年的印记。它们不是影像,而是感知,是气味,是触觉,是情感的叠加。他看见春天犁地时牛蹄踏破冻土的震动,听见夏夜蛙鸣与风掠过稻穗的交响,尝到秋收时新米蒸饭的清香,嗅到冬雪覆盖下腐殖层孕育新生的气息。
轰——
蓝光暴涨!
门彻底打开,形成一道两米高的入口。里面漆黑,只有地面铺着一层微光菌丝,弯弯曲曲向前延伸,像夜空中的银河。空气中有湿土味,有腐叶香,还有一点檀香,像是千年古木在呼吸。
陈砚迈出一步。
鞋底刚碰到门槛,心口猛地一紧。残卷的纹路在他皮肤下跳动,像在回应什么召唤。他抬头望去,门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穿旧工装裤和沾泥的胶靴,肩上扛着一把生锈的锄头。
那是爸爸年轻时的样子。
可还没等他走近,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搭上门框。
那只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掌心全是疤痕——典型的农人之手。但最吓人的是,手臂皮肤下闪过一丝金属光泽,隐约能看到电路般的纹路。
陈砚瞳孔一缩。
这不是爸爸的手。
这是……赵铁柱的义体手臂。
传说他在最后一次事故中失去了左半身,靠着自己研发的仿生系统活了下来。难道他根本没死?还是说,他的意识早已和水利系统融为一体,成了这片土地的“机械之魂”?
“进来吧。”那声音同时带着两个人的气息——父亲的沉稳,加上赵铁柱的冷静理性,“门开了,是因为你终于明白,科学和信仰,从来就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陈砚跨过了门槛。
身后,大门无声关闭,蓝光消散,通道彻底隐入岩壁。外界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脚下微光闪烁的菌丝,静静地指引着他前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陈砚,也不再只是研究员、继承者或守护者。
他是新的“土地之声”。
而前方,在这片大地最深的地方,藏着青石镇最初的秘密——关于起源,关于人与自然如何共存的答案,还有,那扇门背后,真正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