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我不是人,是回音壁

清明后第二十三日,晨雾未散。

小融蹲在街角,指尖触到水洼边缘时,整条胳膊猛地一颤。

那不是露水,也不是雨水。

浑浊的泥渍中央,一圈圈青金色涟漪正缓缓扩散,像有生命般呼吸起伏。

她屏住气,从包里掏出便携检测仪,取样、注入、启动——三秒后,屏幕跳出一行数据:共心露成分浓度0.03%,活性稳定,具备情绪共振特征。

她的手指僵住了。

这不是容器析出,不是偶然凝结,而是自发生成。

水,自己“想”出了共鸣。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整条巷子。

排水口、墙缝、井盖边缘……所有潮湿处都在渗出微光液体,如夜行生物的脉搏,无声闪烁。

她冲进最近的下水道检修口,手电光划破黑暗,照见锈蚀铁管内壁上爬满蛛网般的金丝——那是被城市遗忘的旧管网,此刻却像活体神经,将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逆向输送至每一寸地底。

“是他……”她嗓音发哑,“李咖啡昨夜咳出的血雾,被锈线吸收了。”

她翻出前夜监控片段:凌晨两点十七分,老酒馆地窖通风口喷出一团淡金色雾气,瞬间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而那雾的分子结构,与现在水中析出的“共心露”完全一致。

她跌坐在台阶上,笔尖在记录本上颤抖着写下结论:

“共鸣已渗入空气、水、砖缝……他不在了,但‘听见’还在。”

字落刹那,整条街的猫同时抬头,耳朵转向同一个方向——地窖深处。

同一时间,老独再次坐上了“无名座”。

木椅沉重,压得地面吱呀作响。

阿座想劝,却被大声轻轻拦下。

这位失语症康复师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手掌搭上他肩头,像一道锚,稳住即将飘走的灵魂。

老独闭着眼,皱纹深得如同刻进年轮。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是不是也这样,一点点忘了自己?”

没有指名道姓。

可所有人都懂——那个写了三十本《孤独宣言》的女人,用执念筑起高墙的老妻,是否也曾在这张椅子上,感受过记忆一点点剥落的恐惧?

大声没回答。

他只是加重了掌心的力道,让情绪顺着皮肤传导过去:一种沉静的、带着痛楚的接纳。

然后,奇迹发生了。

桌面上那只粗陶杯里,一滴露珠凭空凝成,悬于杯心,迟迟不落。

它无色透明,可当老独睁开眼,倒影却映出截然不同的画面——少年时代的他躲在门后,偷看院子里的妻子哼秦腔。

阳光斜洒,她转身一笑,裙角飞扬,歌声清亮:“……雁儿飞过北城墙,谁在底下痴痴望?”

那一瞬,他全身血液仿佛冻结。

不是回忆,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