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李咖啡的发梢滴在吧台上,在青石板地面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抱着孟雁子跨过归味酒馆的门槛时,后颈的雨水正顺着衬衫领口往皮肤里钻,可怀里的温度却像块冰——她的指尖还缠着那截锈线,暗红色的线头在他掌心蹭出刺痒,唇间无意识地呢喃:“别让他记太多……”
“放这儿。”小酿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
这个总系着靛蓝围裙的姑娘已经放下药箱,正抽了张羊毛毯铺在长沙发上。
李咖啡的鞋跟在地板上磕出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跳上。
他弯腰时,雁子垂落的发丝扫过他下巴,带着雨水的冷,又带着她惯常的茉莉香——是社区发的肥皂,他记得。
“脉搏弱。”小酿的手指搭在雁子腕间,眉头皱成两座小山。
她另一只手掀开雁子的眼皮,手电筒的光晃过瞳孔,“过目不忘在崩解。”她扯下乳胶手套扔进医疗废物袋,金属钳夹起那截锈线时发出轻响,“像……自我清除。你看这纹路,跟上个月老城墙砖风化的痕迹一模一样。”
李咖啡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望着雁子苍白的脸,突然有滚烫的东西涌进眼眶——是雨?
还是泪?
他用力眨了眨,视线却被脑海里突然炸开的画面搅乱:社区办公室的藤椅上,雁子伏在桌上替独居的王奶奶抄药方,钢笔尖在信纸上洇开个小墨点;终南山顶的风里,她举着手机喊“我看见朱雀门了”,发绳被吹得飘起来,像只欲飞的蝶;还有那晚他调错了“难过特调”,加了四片柠檬,她翻着社区手册说“第37页,柠檬要三片”,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
“这些……是我忘掉的吗?”他喃喃,喉结动了动。
“不是忘。”
皮影戏的鼓点突然响起来。
阿影不知何时站在角落,她的银簪子在壁灯下闪了闪,手往空中一扬,半透明的羊皮幕布便悬在吧台上方。
李咖啡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在幕布上,而另一侧是雁子——她在社区给小朋友系红领巾,在山路上捡别人乱丢的矿泉水瓶,在他醉得人事不省那晚坐在吧台前,用指尖在玻璃上画笑脸,写着“别忘了回家”。
“你接收的是‘情感残响’。”小错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
这个总戴金丝眼镜的姑娘正转着钢笔,“就像老房子墙皮剥落时,底下会露出更早的涂鸦。你记得她等你的样子,却不记得她为什么等——是因为你说过‘今晚我调杯热咖啡’,还是因为她给你织的围巾终于完工?”
李咖啡的视线钉在皮影里。
雁子的影子突然转身,背对着他越走越远,而他的记忆碎片像断线的珠子,在后面叮铃哐啷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