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树快死了,心跳还热着

青石板上的水洼还泛着雨痕,孟雁子的胶鞋踩过,溅起星星点点的泥珠。

她巡巷的脚步比往日慢了三分——暴雨连下三天,社区里的老墙根最易渗水,她得把每块砖缝都瞧仔细。

转过第七个巷口时,风裹着槐香撞进鼻腔。

双生槐的影子投在地上,却比往日单薄许多。

雁子脚步一顿,凑近了看——树皮上裂开蛛网似的纹路,像被谁拿指甲生生抠开的。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树根旁的泥土,黏腻的湿泥就顺着指缝钻进来,凉得人打颤。

更不对劲的是,往年这时候,泥土该泛着新叶抽芽的清苦,可此刻只有股暗黄汁液的腥气。

共命根,一伤俱损。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雁子抬头,老园丁拄着竹拐站在树影里,佝偻的背像张拉满的弓。

他的拐杖尖点了点树根,三年前你们埋誓词那晚,树活了;如今你们心又动了,树反倒撑不住了。

雁子的指尖还沾着湿泥,突然就僵在半空。

三年前的画面唰地涌上来:她和李咖啡举着铁锹,在树底下挖了个浅坑,把写着要一起爬完终南山七十二峪的纸条裹在玻璃罐里。

当时李咖啡说等树长大了,罐子就成年轮,她回等树老了,我们就把罐子挖出来当酒盅。

可她记得每一句誓言,却忘了树也会累。

阿公,您说......它还能活吗?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雨打湿的蝉鸣。

老园丁没答话,只是用枯树皮似的手摸了摸皲裂的树干。

雁子看见他指腹蹭下一块碎皮,露出底下暗红的木芯,树跟人一样,撑着劲儿活的时候最费元气。

你们那会儿把盼头都往它根里塞,它就替你们扛着;现在你们的心思又晃荡了,它没个准星儿撑着......

风掠过树冠,几片枯叶扑簌簌砸在雁子肩头。

她突然想起昨夜李咖啡说的活过来的树要经历的风雨从来不会少,原来最狠的风雨,从来不是老天爷下的。

那天傍晚,社区工坊的灯亮得比往日早。

雁子翻出三年前的夜爬记录本,纸页边缘已经泛毛,却还是整整齐齐贴着每次爬山的路线图、队友的签名、甚至李咖啡调的特调咖啡渍——那杯是苦的,杯底沉着半颗没化开的方糖。

她在古城热线驴友群发消息时,鼠标悬在发送键上足有十分钟。

对话框里的字改了又改,最后只留下:想不想再走一次西槐巷到城墙根?

带上你的脚步,我来记。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