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的“鬼市”，不在城里，而在城外乱葬岗边缘的一片天然洼地。这里并非真有鬼，而是交易之物、交易之人，大多都“鬼鬼祟祟”，可见不得光。每逢朔望之夜，子时一过，三教九流便会如同夜行的鬼魅般在此聚集，天色未明即散，不留痕迹。

今夜，恰是月中。

林小乙穿着一身半旧的深灰色布衣，脸上刻意抹了些煤灰，背着个小包袱，独自一人来到了乱葬岗外围。夜风穿过荒草和歪斜的墓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月光惨白，将周遭映照得影影绰绰，平添几分阴森。

根据吴文从旧卷宗里查到的信息和郑龙早年混迹市井的经验，他知道要进这鬼市，没那么简单。没有固定的入口，没有明显的标识，需要有“引路”的，或者懂得其中的门道。

他按照郑龙所说，找到一棵枝干扭曲、形似鬼爪的老槐树，在树干离地三尺的一个树洞里，摸出了一块冰凉的黑木令牌，上面只有一个模糊的、像是随手刻下的“鬼”字。这是临时信物，用完后还需放回原处。

手持令牌，林小乙沿着一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向下走，越是深入洼地，光线越是昏暗，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混杂着土腥、廉价脂粉和某种草药燃烧后的怪异气味。

前方出现了一点飘忽的灯火。那是一个挂在歪脖树上的白灯笼，灯笼下蹲着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头，揣着手，眼皮耷拉着，仿佛睡着了。但林小乙能感觉到，那双眯缝的眼皮下，正有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自己。

林小乙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黑木令牌亮了一下。

干瘦老头眼皮都没抬，沙哑地开口：“买还是卖？”

“买点稀罕石头。”林小乙压低声音，用了事先约定的暗语。

“什么石？”

“云州来的，带星光的。”林小乙继续对答，指的是云州矿区那些含有特殊伴生矿、在光下会隐约反光的矿石。

老头这才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林小乙一番，尤其是他手上那块令牌，然后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往下走，莫回头，莫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