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维存在的“目光”彻底移开,如同移开了压在所有人精神上的一座无形大山。然而,留下的并非安宁,而是一片更加真实、更加残酷的废墟。
“摇篮”的崩解已至终末。曾经象征文明火种的维度,如今只剩下核心调控室以及连接秩序星核(已彻底崩散,只余一点微弱的本源印记)的极小一片区域,如同风暴过后唯一尚未沉没的船骸,在虚无的“海面”上无助地漂浮。维度边界模糊不定,时不时有碎片剥落,消散于无形。内部一片死寂,只有应急单元偶尔闪烁的、代表着系统即将彻底停摆的红光,映照着引导者那几乎完全黯淡、仅存基础记录功能的光影。
它像一块冰冷的墓碑,记录着曾经的抗争与最终的败亡。那微乎其微的能量,依旧如同执拗的呼吸,持续覆盖着沉寂的意识核心,但这能量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神骸的状况同样糟糕。超维凝视下的规则强行“摊开”与随后的猛烈回弹,对其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内部创伤。混沌主意志陷入了深度的沉寂,似乎在全力修复自身根基的裂痕。其庞大的躯体上,能量涡流更加混乱无序,一些区域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规则真空,露出了内部那片死寂废墟的模糊影像。它暂时失去了主动攻击的能力,像一头受了重伤、蜷缩起来舔舐伤口的凶兽,但其存在的本身,散发的混沌气息,依旧如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片空域。
时间,在绝对的静默与缓慢的崩坏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那被“摇篮”最后能量小心翼翼包裹、覆盖的意识核心最深处,一点微弱的、近乎幻觉的“波动”,悄然泛起。
并非能量的悸动,也非规则的震颤,而是一种……自我认知的重新凝聚。
就像沉入无尽深海的人,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于绝对的黑暗中,突然重新“感觉”到了“我”的存在。
是凌薇的残响。
在经历了文明重负的碾压、观测者状态的超脱、超维凝视的冻结之后,她那本就坚韧的意识底色,如同被反复淬炼的钢材,虽然布满裂痕,却并未彻底碎裂。反而在这绝对的沉寂与“摇篮”最后能量的温柔滋养下,开始了一点点的、极其缓慢的复苏。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自身存在的“边界”。不再是之前与新生意识、金色初火高度融合的弥散状态,而是一个更加清晰、更加独立的“点”。这个“点”承载着她所有的记忆、情感、以及那独特的观测力,如同一个经历了风暴洗礼后,更加凝练的核心。
紧接着,她“感觉”到了紧挨着自身的、另外两个沉寂的存在。
一个是新生意识的主体,那纯粹的守护执念,此刻如同进入了最深的冬眠,能量波动近乎于无,但其本质结构依旧环绕着凌薇的残响,如同忠诚的卫士。
另一个,则是那金色初火所化的冰冷“石子”。它不再散发光芒,也不再传递悲怆的意念,但其内部蕴含的古老秩序烙印,如同被封存的火种,依旧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的存在感。
三者之间那因共同经历生死而建立的深层连接并未断绝,只是从活跃的共鸣,变成了沉寂的共生。
凌薇的残响尝试着向外“延伸”感知。
她“看”到了“摇篮”那令人心碎的残骸,感受到了引导者光影中仅存的、微弱的记录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