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第一支征粮队的马蹄声撞碎了晨雾。领头的校官铠甲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背后的帝国鹰旗被划开三道口子,却仍在风里扯出凌厉的弧度。他翻身下马时,甲胄的碰撞声里混着压抑的咳嗽,手里的账本却攥得紧实:“将军,西境三邦粮秣入库,共计小麦一百车,牲畜三百头——就是……霍亨索伦的家臣反抗厉害,折了五十个弟兄。”
杜兰站在城门口的高台上,目光扫过陆续进城的队伍,几乎没有空手而归的。车轮碾过石板时发出沉实的“咯吱”声,有的粮车还载着伤兵,绷带上渗血的痕迹在晨光里格外刺目;最末那支队伍甚至拖着几具被长矛钉穿的尸体,据说是不肯献粮的贵族家臣。
“伤亡多少?”他的声音比城墙上的风还冷。
赫尔姆是杜兰培养的亲信,此番随塞莉娅一同前来支援,他捧着名册上前,指尖在数字上打滑:“回将军,阵亡两百一十三人,重伤七十九人……但粮秣总数足够二十五万大军支用两个月,还余下不少草料。”
杜兰没看那本册子,只是转身往伯爵府走。靴底碾过地上的血污,留下深色的脚印。诸王国的反抗?士兵的哀嚎?这些都不重要——就像塞莉娅说的,帝国要的是账本上的数字,不是死人的名字。
议事厅里,塞莉娅正对着地图出神。听见脚步声,她抬眼时,烛火的光在瞳孔里跳了跳:“看来将军的‘就地筹措’很顺利。”
“托殿下的福。”杜兰将征粮清单推到她面前,“十五万兵力已集结完毕,今日午后便可开拔。”
塞莉娅的指尖落在奥林匹斯丘的位置,那里被红笔圈出一个醒目的箭头:“留十万预备队?”
“是。”杜兰的指节叩着桌面,“奥林匹斯丘地形狭窄,十五万人已是极限。况且……”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对王国军的轻蔑,“联军看着人多,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三十万帝国精锐或许会忌惮铁虫,但对付十三万散兵,就像路边的石子,都不会瞧上一眼。”
塞莉娅没接话,只是拿起一支银笔,在王国联军的旗帜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她想起杜兰描述的“会飞的铁虫”,想起斥候带回的“堡垒再无机械光芒”——真的是控制者离开了吗?还是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但无论如何,都要交了手才能知道。
午后的风突然变得燥热。卡瑞利亚的东门缓缓开启,十五万帝国军如黑色潮水般涌出。骑兵的铁蹄踏平了路边的水洼,步兵的长矛组成森冷的铁林,攻城器随着队形缓慢移动,轮轴转动时发出沉闷的轰鸣。杜兰骑在黑马背上,铠甲的鳞片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身后的亲兵高举着绣着双头鹰的帅旗,每一面旗帜的阴影里,都藏着士兵们紧绷的脸。
塞莉娅站在城头,看着那片黑色潮水漫向远方的地平线。她忽然想起临行前二皇兄卡西乌斯的话:“等你凯旋归来时,站在我这边就行了。”那时她只当是句梦话,此刻望着帝国军整齐的阵列,心里却莫名浮起一丝不安。“这次,真的能赢吗?”
第二天下午,奥林匹斯丘下的营地正掀起一阵慌乱。
“帝国军动了!”哨兵的嘶吼刺破了营区的慵懒。原本在赌钱的士兵摔了骰子,擦枪的佣兵猛地站起,连瑟伦伯爵账房里的算盘都停了声。
科尼利厄斯站在指挥中心的高台上,手里的马鞭被攥得发白。举目可见,远处驰道上的烟尘--那是帝国军的先锋,虽然远在几十里外,但大军移动时尘土飞扬,仿佛向人诉说军容的庞大与整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慌什么!”他转身时,金狮铠甲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传我命令,步骑分三路列阵!”
领主们面面相觑。刚才还在计较“战利品怎么分”,此刻看着那片压过来的黑色潮水,脸色都泛了白。
“侯爵,”瑟伦伯爵的声音发紧,“帝国不是已经败退,而且士气低迷吗?现在怎么看都不像啊。”
“慌什么!人都还没见到就害怕,万一对方只是用树枝扬尘呢?”科尼利厄斯打断他,马鞭指向荒原,“想活命,就让你的人把刀握紧了!”
风突然转向,带着远方的尘土掠过营地。王国军的旗帜在风中乱舞,有绣着麦穗的,有刻着锚链的,此刻都被帝国军的黑色阵列衬得单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搭起盾牌阵,弓箭手爬上临时搭建的箭塔,连贝莱伯爵那群只会放牧牛羊的牧民,都把牧杖换成了尖锐的弓矢。
奥林匹斯丘的阴影投在两军之间的荒原上,像一道无形的界线。西边,是帝国军整齐划一的铁蹄声;东边,是王国联军杂乱的阵列;而那座曾让帝国军折戟的堡垒,此刻静立在山丘顶端,城墙上的王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沉默地注视着即将到来的碰撞。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汗味与金属的腥气。杜兰的黑马越跑越快,帅旗的阴影在荒原上投下不断拉长的线;科尼利厄斯抽出长剑,金狮剑柄在阳光下闪得刺眼;最前沿的士兵们已经能看清对方盔甲上的纹路,能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看见帝国军头盔下紧绷的下颌,能看见王国军士兵发抖的指尖。
突然,一只受惊的野鹿从两军之间的草丛里窜出,慌不择路地奔向远方。
下一秒,帝国军的战号率先撕裂空气,像一道惊雷滚过荒原。
决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