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红色的圆圈,代表着他核实过的癌症或疑似癌症病例。
第一天,地图上只有零星的几个圈。
第二天,圈变多了,开始呈现出聚集的趋势。
第三天,当他把今天从一个社区卫生站护士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几个新病例标注上去后,他停下了笔。
旅馆里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地图摊在桌子上,看起来像一张爬满了红色毒虫的皮肤。那些红圈,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密度,高度集中在紧邻排洪渠和厂区废气排放口的东区五栋楼里。
11号楼、12号楼、13号楼、14号楼、15号楼。
这五栋楼,像五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孤岛,与生活区其他地方的零星病例,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癌症村”……
陆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他没有抽,只是看着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那些在病痛中挣扎的生命,微弱,却不甘熄灭。
这几天,他听了太多故事。
有结婚三年就守寡的年轻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眼神空洞。
有卖掉唯一的住房为儿子治病,最终人财两空,只能借住在亲戚家车库里的老夫妇。
有刚刚考上大学,却被一纸白血病诊断书打回原地的花季少女。
每一个故事,都是一个家庭的灭顶之灾。而在这里,这样的悲剧,竟成了日常。
系统面板上,“深入一线的记者”角色卡散发着微光,旁边显示着他的精神力正在缓慢消耗。这些天高强度的共情和信息处理,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这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作为一个演员,他习惯了抽离。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很难完全抽离出来。那些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些压抑的啜泣,那些在绝望中透露出的麻木,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田野调查报告”。这份报告没有一个字,但地图上那一片刺眼的红色,比任何雄辩的文字都更有力量。
可是,还不够。
这只能证明现象,无法钉死因果。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能直接捅破星钢集团那层厚厚铁皮的刀。
他掐灭了烟,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另一个本子。那是刘福生给他的死亡名册。陆远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刘福生用铅笔新加上的一个名字和地址。
“石清源,原星钢集团环保科水质监测员,13号楼1单元101室。20年前因‘泄露机密’被开除。”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此人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儿子死于白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