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余名狼骑降卒,如同被驱赶的羊群,集中在葬风原边缘一片被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眼神中充满了惊恐、麻木,以及劫后余生的茫然。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污和恐惧的气息,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或伤痛的呻吟。
如何处置这些降卒,成为了摆在“阵风”高层面前一个棘手而紧迫的问题。
帅帐内,争论激烈。
赵铁山嗓门最大,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水碗乱跳,脸上横肉抖动:“还商量什么?五千多张嘴!咱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何况这些都是狼崽子,跟咱们有血海深仇!今天放了他们,明天就能拿起刀再杀回来!要我说,全砍了,一了百了,筑成京观,也让狼庭和七皇子看看咱们的手段!”
他这番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将领的想法。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燃烧,看着这些曾经的敌人,他们想到的是盘蛇谷被焚杀的袍泽,是黑风峡倒下的兄弟,是葬风原上流淌的鲜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刚刚经历殊死搏杀的敌人。
王栓子相对冷静,但眉头也紧锁着:“铁山兄所言,不无道理。五千降卒,管理起来极其困难,稍有不慎便是哗变之祸。我们兵力折损,看守他们需要耗费大量人手。而且,粮食确实是天大问题。”
就连黑熊,也瓮声瓮气地补充道:“草原人桀骜不驯,信奉狼神,很难真心归附。留着,确实是隐患。”
帐内大多数人都倾向于采取强硬手段,血腥的气息仿佛透过帐帘弥漫进来。
唯有夏明朗,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未曾发言的石柱身上。
“石柱,你怎么看?”
石柱没想到夏明朗会点他,愣了一下,站起身,有些紧张地措辞:“将军,学生……学生以为,全数坑杀,固然痛快,也能震慑敌人,但……但或许并非上策。”
“哦?”赵铁山眼睛一瞪,“那你说说,什么是上策?难不成还把他们当祖宗供起来?”
石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学生近日协助清点缴获,发现狼骑军中,亦有不少工匠、医者,甚至懂得饲养战马、辨识草料的能人。他们……他们也是人,也有求生之欲。我军新创,百废待兴,黑石山矿藏需人开采,各处关隘工事需人修筑,月牙泉良田需人垦殖……这些,都需要大量人力。”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夏明朗,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道:“再者,‘风神’之名初立,若行坑杀之事,固然可逞一时之威,但恐怕……会寒了西疆那些刚刚依附我等、亦曾受狼骑欺凌的部落民心。他们或许会想,今日将军可坑杀狼骑,他日是否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