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着仿佛要碎裂开来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眼球艰难地聚焦,看向四周。
光线昏暗。并非归墟那种扭曲的昏暗,而是一种被厚重尘埃和历史尘埃共同覆盖的、来自某种恒定光源的惨淡微光。
他坠落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平台。地面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布满深深刻痕与暗沉锈迹的青铜!巨大的青铜地砖拼接而成,每一块都大得如同广场,上面铭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充满了蛮荒与肃杀之气的古老纹路。这些纹路大多被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所覆盖,只有他坠落撞击的地方,震开了一小片尘埃,露出了下面冰冷幽暗的金属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尘埃气息,混合着一种淡淡的、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血腥与金属锈蚀的味道。寂静。绝对的寂静。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有他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野被无尽的尘埃和昏暗所阻挡,只能勉强看到极远处,似乎矗立着一些巨大无比、形态扭曲的阴影轮廓,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同样灰蒙蒙、看不到顶的“天空”。
这里是……哪里?
癸亥令指引的生路尽头?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坟墓?
陆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身体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催动最后力量穿越空间乱流,加上这沉重的坠落,几乎彻底摧毁了他刚刚稳定下来的伤势。丹田内的枯荣星核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旋转近乎停滞,核心的先天元胎更是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仿佛随时会破碎。噬灵骨爪彻底失去了光泽,布满裂痕的暗金臂骨软软地垂在身边,如同废铁。全身的骨头没有几根是完好的,肌肉撕裂,经脉寸断,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油尽灯枯。真正的油尽灯枯。甚至连运转《枯荣经》引导体内那丝冰冷生机进行修复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只能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瘫在这冰冷古老的青铜地面上,感受着生命力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等待着最终的黑暗降临。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逃离了归墟亡魂,却坠入了这未知的死寂之地。难道终究还是逃不过……
不!
就在绝望即将彻底吞噬他的刹那,腰间的癸亥令,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波动!
嗡……
这一次,不再是灼热和指向性的震动,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与共鸣意味的柔和波动。这波动如同清冽的泉水,瞬间浸润了他濒临崩溃的灵觉,驱散了一丝绝望的阴霾。
同时,他残存的先天灵觉,捕捉到了癸亥令波动所指的方向——就在他前方不远处,那片厚厚的尘埃覆盖之下!
生路?希望?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剧痛与绝望!陆谦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光亮!他不再试图移动身体,那太奢侈了。他用尽仅存的意志力,强行催动那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枯荣真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源自亡魂碎片转化的冰冷生机,顺着残破的经脉,艰难地流向他的右臂,流向那布满裂痕的噬灵骨爪!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钝刀子割肉。每一丝力量的流转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眼神中只有冰冷的执着。
一点,又一点…微弱的力量终于艰难地汇聚到噬灵骨爪的指尖。
嗤…
布满裂痕的暗金爪尖,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点比萤火还要黯淡的灰芒。这点光芒微弱得随时会熄灭,却蕴含着陆谦最后的意志与希望。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右臂,带动着噬灵骨爪,在冰冷厚重的青铜地面上,朝着癸亥令共鸣的方向,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刨!
嗤啦…嗤啦…
爪尖刮擦着青铜地面,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每一次刮擦,都只带走薄薄一层覆盖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坚硬尘埃,露出下面冰冷幽暗的青铜本色。每一次移动,都耗费着他仅存的生命力。
小主,
他像一条垂死的蚯蚓,在尘埃中艰难地蠕动、挖掘。暗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崩裂的伤口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尘埃和冰冷的青铜。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微弱而持续的刮擦声,证明着他还在挣扎,还在向着那渺茫的希望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呼吸,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噬灵骨爪的爪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非金属的边缘!
陆谦精神猛地一振!他强忍着眩晕,集中最后的心神,用爪尖小心翼翼地拂开那片区域的尘埃。
一块石碑的顶端,显露出来!
石碑的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古老的、仿佛承载了万载岁月风霜的灰白色。露出的部分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极其古老,陆谦从未见过,却隐隐感觉到一种与癸亥令同源的、苍茫而厚重的气息!
癸亥令的柔和波动,正是源自这块被掩埋的石碑!
找到了!这就是癸亥令指引的“生路”所在?
陆谦心中涌起一丝狂喜,但立刻被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疑惑淹没。一块石碑?它能做什么?是传送阵的枢纽?还是某种封印的钥匙?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身体已经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必须立刻接触到它!用癸亥令去触碰它!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抬起左手,去抓取腰间的癸亥令。然而,手臂如同被无形的锁链锁住,沉重得无法抬起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