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那只灌注了真气、如同铁钳般抓来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距离陆谦的咽喉只有寸许!
死亡的腥风扑面,激得陆谦汗毛倒竖。体内被“定脉膏”强行锁住的枯荣真气,在这绝命危机和剧痛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那股混合着无尽枯寂与毁灭气息的力量,狂暴地冲破了药力的束缚,在他残破的经脉里疯狂奔涌、咆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王魁!”
一声冰冷、清冽、如同碎冰碰撞的断喝,陡然在狭小的疠所隔间内炸响!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王魁的狞笑和粗重的喘息,甚至盖过了陆谦体内真气暴走的轰鸣!
是苏芷!
她不知何时已放下捣药的木杵,站在桌旁。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影,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此刻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点亮的幽火,冰冷刺骨地射向王魁!
被她目光锁定的刹那,王魁只觉得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那感觉,不像是被一个柔弱的女医师看着,倒像是被某种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冰冷而致命的毒蛇盯上!他那只抓向陆谦脖子的手,竟硬生生僵在半空,离目标仅差分毫!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诡异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蛛丝,从苏芷身上散发出来,精准地缠绕在王魁的手腕上。那气息冰冷、粘稠,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麻痹感,仿佛能瞬间冻结血液和神经!
王魁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因惊骇而骤缩!他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但那只手腕却像是被无形的冰线缠住,僵硬、麻痹,一时间竟不听使唤!他猛地扭头看向苏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
“这里是疠所。”苏芷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冰锥,钉入空气,“我是这里的医师。沈掌刑使有令,此人由我看管,在他亲自问话之前,不许死。”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门外那两个如同石雕般、沈厉留下的巡风使,“还是说,王巡风使觉得,赵总旗的手令,能大过沈掌刑使的亲令?能让你在沈掌刑使的人面前,格杀他要保的人?”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逻辑力量。
王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只苍蝇。他身后的两个巡风使也面面相觑,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沈厉的威名和手段,在灯阁内谁人不知?昨夜沈厉亲自驾临疠所,又留下亲卫看守,这态度本身就足够说明问题!他们跟着王魁来,是觉得陆谦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捏死也就捏死了,沈厉未必会为一个死人撕破脸。但现在,苏芷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们浇了个透心凉!
苏芷的视线掠过王魁僵住的手,落在他身后那两个巡风使身上,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沈掌刑使的人就在外面。王巡风使若执意要动手,我不拦着。只是后果,请自行承担。”她说完,竟真的不再看王魁,重新拿起木杵,慢条斯理地捣起药来,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喝止从未发生过。
那一下下捣药的沉闷声响,此刻在王魁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鼓点。他额头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能感觉到门外那两个沈厉亲卫投来的、如同刀锋般冰冷审视的目光!
“好…好得很!”王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怨毒地在苏芷和陆谦身上剜过,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他猛地收回手,那股缠绕手腕的冰冷麻痹感也随之消失。他狠狠瞪了陆谦一眼,那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小杂种,算你命大!我看你能在这疠所里躲多久!我们走!”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撞开身后两个还有些发懵的手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疠所隔间,脚步踩得腐朽的地板吱呀作响,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幽暗之中。
砰!木门被重重甩上,震得墙壁簌簌落灰。
狭小的空间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苏芷捣药的单调声响。
陆谦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体内狂暴冲撞的枯荣真气失去了外部的死亡刺激,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虚弱感却更加清晰地涌了上来。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咳出带血的唾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冰冷的草席上,只剩下粗重痛苦的喘息。
刚才那一瞬,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若非苏芷那一声断喝和诡异气息的震慑……后果不堪设想!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桌边的苏芷。昏黄的灯光下,她捣药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侧脸线条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改变生死的冲突,对她而言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般微不足道。
“谢…谢苏医师。”陆谦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