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光幕如同一口倒扣的巨钟,将幽冥摆渡舟及其上的洛辰牢牢护住。光幕之外,烈阳祷团残余的五人,包括那位手持火焰权杖的首领,攻势虽暂歇,但那灼热如熔岩的杀意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不断加压的锅炉,在死寂的渡口积蓄着更危险的爆发。
洛辰站在舟头,身形在庞大的舟身衬托下显得有些渺小,但脊梁挺得笔直。他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光幕外虎视眈眈的敌人,内心却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
强行催动摆渡舟?他尝试将神识融入脚下这艘古舟,反馈而来的信息却浩如烟海,冰冷而晦涩。这舟楫的运作核心深埋在冥河规则的最底层,绝非他凭借一丝取巧注入的寂灭之力和余烬之辉就能轻易驱动。没有摆渡人,没有正确的“船资”与“契约”,这舟更像是冥河规则的一座固定堡垒,可庇佑,却难远航。
僵持,对他不利。“薪柴之契”在持续消耗他的本源,外面烈阳祷团的包围圈如同铁桶,时间拖得越久,对方召唤更强援兵或者找到破解摆渡舟防御方法的可能性就越大。
必须破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光幕外的烈阳祷团首领,对方那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也正死死地盯着他,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匿名的鼠辈,你以为躲在这乌龟壳里就能高枕无忧了吗?”首领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亵渎烈阳荣耀,囚禁我祷团大司祭,无论你背后站着谁,都必须付出代价!这冥河规则虽强,但我烈阳祷团亦有焚江煮海之志!看你能撑到几时!”
洛辰心中微动。对方提到了“背后”,显然对他能驱动摆渡舟规则感到忌惮,在试探他的根脚。而且,对方似乎对彻底破坏冥河规则并无十足把握,更多是恫吓。
他需要利用这份信息差。
“代价?”洛辰开口,声音透过光幕,带着一丝冥河特有的空洞回响,“或许你们还没弄清楚,真正的‘代价’是什么。塞拉菲姆觊觎他不该触碰的力量,如今身陷囹圄,神魂被缚。而你们……确定要步他的后尘?”
他刻意说得模糊,将塞拉菲姆的遭遇与“不该触碰的力量”以及“神魂被缚”(暗指银行债务烙印)联系起来,加深对方的疑虑。
果然,首领眼神闪烁了一下,塞拉菲姆神魂中那个冰冷诡异的烙印让他投鼠忌器。他厉声道:“休要危言耸听!交出塞拉菲姆,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交出他?他现在可不归我管了。”洛辰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他的‘债务’,自有债主去找他清算。至于我……与这往生渡口的缘分,看来还未尽。”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塞拉菲姆,而是将话题引回自身处境。“说起来,我被困于此,也非我所愿。若诸位能提供足够的‘船资’,助我启动这摆渡舟离开,或许……我们之间的些许误会,可以暂且搁置。”
这话听起来像是服软求助,但配合洛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却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交易提议。他将自己摆在了一个看似被动,实则暗藏主动的位置——他不是在求饶,而是在提供一个“交易”的机会。
烈阳祷团首领闻言,怒极反笑:“荒谬!伤我之人,困我同袍,还想让我等助你离开?痴心妄想!”
“是吗?”洛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冷意,“那就继续等吧。看看是你们烈阳祷团先找到打破这冥河规则的方法,还是我先等到这摆渡舟的下一位‘乘客’,或者……是塞拉菲姆的‘债主’先找上门来。毕竟,那烙印的气息,可不算隐蔽。”
他再次点出“债主”,如同在对方紧绷的神经上又敲了一下。同时,他暗暗催动右臂的寂灭印记,并非攻击,而是将其与“余烬之辉”结合,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仿佛与冥河深处某个伟大存在相连的微弱波动。这是他模拟“薪柴之契”与初火余烬的联系,故意制造出的高深莫测之感。
这一手果然起到了效果。烈阳祷团首领并非蠢人,他能感觉到洛辰身上那种与冥河环境愈发契合、甚至引动更深层规则的气息,再加上塞拉菲姆身上那令人忌惮的未知烙印……他内心权衡起来。继续强攻,风险未知,可能真的会引来更麻烦的存在。但若就此退去,或者答应这荒谬的“交易”,烈阳祷团的颜面何存?
就在局势微妙平衡,双方心理博弈至关键时刻——
咕噜……咕噜……
一阵轻微的水泡声,从摆渡舟另一侧的冥河水中响起。
这声音在死寂的渡口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那浑浊的河水中,一团浓稠如墨的阴影缓缓上浮,破水而出。阴影扭曲着,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披着一件仿佛由冥河水波织就的斗篷,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顶端镶嵌着幽暗宝石的船篙。
幽冥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