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粼粼,驶入兖州府曲阜县境时,连风的味道都似乎变了。
少了运河码头特有的、混合着河水潮气、货物与汗水的鲜活躁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文化氛围。
道旁是历代敕建的碑碣、牌坊,默默矗立,如同岁月的化石。
但仔细看去,不少石料已显古旧,边角处甚至有新近修补的痕迹,像是华服上细密的针脚,勉强维系着体面,无声诉说着这片圣域经历的风霜与更迭,每一块古砖都在沉默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过客。
车队在曲阜城外官道旁停下,前来迎驾的阵容,为首的两人:
一位是年约六旬的老者,身着象征孔府嫡脉的深色儒袍,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尤其眉宇间那道深深的竖纹,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与挣扎,正是北孔现任族长孔弘誉。
另一位,则是一位身着七品鸂鶒补子官服的中年官员,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周正,目光沉稳内敛,身形挺拔如松,虽品级不高,但站在孔弘誉身旁,气度竟丝毫不堕,反而透着一股洞悉世情的干练与从容。
他便是朝廷直接委派、治理曲阜的知县——孔闻简,论辈分算是孔氏旁支,与北孔嫡系血缘已远。
天启皇帝朱由校(对外化名朱啸,钦差朱大人,哈哈哈哈,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用本名了)已换下便于行路的常服,穿上了一身庄重的玄色暗纹儒生服,仅以一枚素玉簪束发,显得雍容而又内敛。
素月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青衫,如同他的影子,安静地紧随其后。
双方见礼,仪式周全,无可挑剔,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混合着恭敬、审视与不易察觉抵触的复杂气息。
孔弘誉率先上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与一丝极力压抑的波澜:“钦差大人远道而来,曲阜孔氏,不胜荣幸。老朽孔弘誉,携阖族老幼,恭迎大人。”
他略微停顿,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只是……如今孔府不比往昔,招待恐多简陋,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