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年呢?”徐骁终于开口,仿佛只是在问下人,自家养的猫去了哪里。
……
二楼的书海之间。
一阵突如其来的海风从窗棂灌入,吹得桌上那幅巨大的北莽堪舆图哗哗作响,图的一角,恰好盖住了“北凉”的字样。
徐凤年缓缓转过身。
这是他离开北凉后,第一次与他的父亲,如此正式地会面。没有了王府的层层规矩,只有这座藏着无数秘密的阁楼,和那双仿佛能将他从里到外看穿的眼睛。
徐骁随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动作间,自有一股将书房当王座的气势。“听说你游历了一趟,说说看。”
这不像父子问候,更像是一场考校。
徐凤年沉默了片刻。
“我杀了人,在青石镇。”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看到了老黄的拳,也看清了世道。书上写的家国大义,远不如一柄能捅进人身子的刀来得实在。”
他抬眼直视徐骁:“我还上了三楼,见到了李前辈。我说,剑道不该是为了什么天下第一,而是为了守护。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你觉得是你一句话,毁了一位剑神?”徐骁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徐凤年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言语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想要守护,靠的不是道理,而是……不让意外发生的能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脑中一闪而过,是某个寒夜,老黄咧着嘴,递给他一个滚烫地瓜时的憨厚笑脸。那份温暖只存在了刹那,便被他用三楼李淳罡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狠狠碾碎、掐灭。
杀死过去的自己,原来是这般滋味。
他身后的李义山,那柄常年不疾不徐摇着的羽扇,在这一刻,蓦然停顿。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病恹恹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惊异,像是在重新审视一件自己亲手打造,却突然生出器灵的……作品。
楼下,老黄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听不清楼上的对话,却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父子间的气场交锋。他握着剑匣的手心,早已满是冷汗,那份担忧,不再是对一个需要保护的世子,而是对一个走上了陌生道路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