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风迷途仔

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7097 字 3个月前

“对呀!宝宝们!” 佟湘玉终于合上了账本,也加入了劝解队伍,她指着阿楚晏辰面前的空气,语气自然得像在介绍自家亲戚,“就是阿楚姑娘说的,在‘直播’那头看着咱们的热心肠!几万…呃,好多好多人呢!”

小主,

“额滴神,力量大着呢!有啥想不开的,跟家人们唠唠?”

几万…好多人…看着自己?

阿基感觉头皮更麻了。

他看看佟湘玉,又看看阿楚晏辰,再看看那空无一物却仿佛真有无数目光注视的地方。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和无地自容的感觉攫住了他。

那根支撑着他虚张声势的神经,终于彻底绷断了。

“帮…帮我?” 阿基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口粤语也失去了之前的腔调,只剩下破碎的痛苦,“点帮啊…点样可以帮到我啊…我…我害死咗我妈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

他再也握不住那根水管,“哐当”一声,沉重的铁管砸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肩膀垮塌下来,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荧光绿的头发在颤抖。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铁蛋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下位置,隐隐将阿楚和晏辰护在身后。

傻妞也靠了过来,安静地站在铁蛋旁边。

弹幕墙在阿基吼出那句“害死我妈”的瞬间,仿佛凝固了一刹那,随即以更汹涌的速度滚动起来:

【来了!童年阴影名场面!鸡哥演技在线!】

【唉,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惜代价太大了。】

【原生家庭问题?社会边缘青年误入歧途的悲剧。】

【明朝有没有心理辅导?在线等,挺急的!】

【莫小贝女侠内力传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吕青柠小神探,该你出手分析犯罪动机了!】

【邢捕头:亲娘啊,这属于重大过失致人死亡,按律…(被捂嘴)】

【祝无双:放着我来!心灵鸡汤灌一碗!】

【龙傲天:识得返转头,仲系好仔嚟嘅(知道回头,还是好孩子)。】

【白少侠:小爷我的枪能打醒他吗?】

“铁蛋,”晏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分辩的指令,“调取《快乐的小鸡》关键片段,尤其是…那个转折点。用全息投影,给他看。”

他需要让阿基直面自己最深的伤口,这很残忍,但可能是解开心结唯一的钥匙。

“明白,老板。”铁蛋眼中蓝光微闪。

他上前一步,伸出金属手指,指向大堂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面。

一道柔和却无比清晰的光束从他指尖投射而出。

光影交织,色彩鲜明,带着八十年代港片特有的颗粒感和饱和色调。

一个逼真得令人心悸的立体场景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电影《快乐的小鸡》中那改变阿基命运的一幕:

逼仄、杂乱、充满市井气息的香港旧屋邨走廊。

年轻时的阿基,头发还没染成绿色,但也足够叛逆不羁,脸上带着混不吝的凶狠。

他粗暴地从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手里抢过一个破旧的钱包,老妇人哭喊着哀求:“阿基!唔好啊!呢个系你阿妈睇病嘅钱啊!(阿基!不要啊!这是你妈看病的钱啊!)”

“死开啊!八婆!” 投影里的阿基恶狠狠地推开老妇人,头也不回地跑掉,嘴里还骂骂咧咧。

镜头切换。

昏暗的病房。

病床上,一个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剧烈地咳嗽着,眼神绝望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医生在旁边无奈地摇头。

旁白(铁蛋用低沉平缓的语调同步翻译):“阿基的母亲,因无法及时支付治疗费用,病情急剧恶化,于当晚…”

“啊——!!!” 投影还未播完最后几个字,一声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和悔恨的嚎叫猛地从现实中的阿基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声音凄厉得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

他像一头受伤绝望的野兽,猛地扑向那全息投影,似乎想抓住什么,想阻止什么。

但他的手徒劳地穿过了光影,只搅动了一片虚无的光粒子。

巨大的痛苦和彻底的崩溃让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他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地面,额头也一下下用力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妈!妈!我对唔住你啊!我知错啦!我真系知错啦!我系衰仔!我系畜生啊!妈——!” 他哭喊着,嘶吼着,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悔恨。

那凄厉的哭嚎声在客栈大堂里回荡,震得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郭芙蓉眼圈瞬间红了,别过头去。

吕秀才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长长叹了口气:“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悲乎!”

白展堂默默收起了他的左轮和小本本,脸上惯常的油滑消失不见。

祝无双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龙傲天沉默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白敬琪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跪地痛哭的阿基,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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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青橙吓得躲到了姐姐身后。

吕青柠小脸紧绷,紧紧抿着嘴唇。

莫小贝在楼上放下了书,静静地看着下方,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邢捕头和燕小六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佟湘玉看着地上崩溃的身影,又看了看那渐渐消散的、象征着悲剧的光影,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念了句:“额滴神…造孽啊…”

弹幕墙也仿佛被这巨大的悲恸感染,滚动速度慢了下来,内容也变得沉重:

【唉……】

【迟来的忏悔,最痛。】

【原生之罪,社会之殇。】

【母亲最后望向门口的眼神,刀一样。】

【浪子回头,代价是一条至亲的生命。太重了。】

【小郭姐姐都哭了。】

【吕秀才这句‘子欲养’用在这里,太扎心了。】

【希望平行世界的阿基妈妈,能安息。】

【同福客栈,今夜是心灵疗愈所。】

【放下吧,向前看。这也是妈妈想看到的。】

“够了。”晏辰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铁蛋立刻关闭了全息投影。

阿基依旧跪在那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哭声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肩膀耸动。

巨大的悲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佟湘玉叹了口气,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走到阿基身边,没有嫌弃他满身的尘土和狼狈,蹲下身,声音是少有的温和:“娃啊,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咧。憋在心里,才真滴会憋坏咧。”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阿基没有接,只是抬起那张涕泪横流、沾着灰尘的脸,眼神空洞而绝望地看着佟湘玉,又茫然地扫过周围一张张带着关切或悲悯的脸。

“知错…有乜用啊…我妈…我妈都冇咗…我翻唔到转头啊…(知道错…有什么用啊…我妈…我妈都没了…我回不了头了…)” 他喃喃着,声音嘶哑破碎。

“点会翻唔到转头呢?(怎么会回不了头呢?)” 龙傲天用粤语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你仲后生,条路咁长。你阿妈喺天上面睇住,佢最想见到嘅,唔系你喺度喊,系你企番起身,行番条正路啊!(你还年轻,路那么长。你妈妈在天上看着,她最想看到的,不是你在这里哭,是你重新站起来,走回正路啊!)”

“傲天说得对!” 祝无双立刻接口,声音带着鼓励,“阿基哥,你妈妈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这才对得起她啊!”

“就是!” 郭芙蓉抹了把眼睛,声音又恢复了洪亮,“人死不能复生!你在这儿哭死磕死也没用!像个爷们儿!把你妈那份也活出来!活得好好的!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

“子曾经曰过,”吕秀才扶了扶眼镜,这次语气少了些掉书袋,多了些诚恳,“‘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基兄台,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要你真心悔过,重新做人,令慈在天之灵,亦会欣慰的。”

“喂,绿毛鸡!” 白敬琪抱着胳膊,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成熟点,“别哭哭啼啼了!小爷我看你…呃,虽然发型很傻,但…但还算有点骨气!知道错了就改呗!大不了…大不了我教你用枪!以后当个捕快,专门抓坏蛋!比你以前威风多了!”

吕青柠推了推小眼镜,逻辑清晰地补充:“根据行为心理学,持续的负罪感会导致自我毁灭倾向。你需要建立新的、积极的行为模式来替代过去的错误。比如,学习一门手艺,或者像敬琪哥哥说的,加入维护治安的队伍,用行动弥补。”

“惊涛骇浪!” 吕青橙突然从姐姐身后探出头,小拳头一挥,喊出了她的招牌,虽然用在这里有点不合时宜,但那份想要“拍醒”对方的劲儿倒是十足。

莫小贝在楼上轻轻哼了一声,声音清晰地传下来:“吵死了。知道错了就赶紧起来。真想赎罪,有的是办法。跪着能把人跪活吗?”

邢捕头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清清嗓子,努力摆出官威,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咳咳,那个…阿基是吧?本捕头看你…也是情有可原,虽然…虽然这过失大了点。但念在你真心悔悟,又…又是在这同福客栈…咳!”

“这样吧,你要是真想改过,本捕头可以…可以考虑给你个机会,从…从临时帮办做起!扫扫街,巡巡逻!将功补过!亲娘哎,这也算…算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对吧?” 他看向佟湘玉和阿楚晏辰,寻求认同。

阿楚看着地上渐渐止住哭泣、但眼神依旧茫然的阿基,对晏辰低语:“他需要一点更实际的‘希望’。”

晏辰微微颔首。

“铁蛋,”晏辰再次开口,“计算一下,以当前时空坐标为基础,进行单点、精准、低能量回溯的可能性。目标:1988年香港,阿基母亲去世前…关键时间点的前一刻。只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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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眼中蓝光急速闪烁,几秒钟后回复:“老板,可行。能量消耗在安全阈值内。锁定目标时空锚点:九龙深水埗福华街旧楼,目标时间点:电影事件发生前6小时。信息载体:声波震动(特定频率,仅目标人物可感知)。成功率:预计87.3%。”

阿基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震惊地看着晏辰和铁蛋:“你…你地话…可以…可以送信息返去?俾…俾我妈?”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却又带着极度渴求的光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晏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郑重:“不是改变过去,阿基。过去无法改变,那是铁律。我们能做的,只是把‘现在’的你,这份悔恨、这份醒悟、这份迟来的‘对不起’,通过特殊的‘信使’,送到那个时间点你母亲的耳边。”

“让她在…在离开前,能听到儿子的忏悔,知道她的孩子,最终还是明白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这或许…是唯一能稍稍告慰她,也告慰你自己的方式。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求下你地!帮我!帮我同我妈讲声…讲声对唔住啊!” 阿基激动得语无伦次,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想给晏辰磕头,被晏辰伸手扶住。

“傻妞,准备空间锚点稳定。” 晏辰下令。

“铁蛋,信息编码,最大功率情感共鸣频率。”

“阿楚,直播聚焦,让家人们…做个见证。”

阿楚立刻调整了直播设备,镜头紧紧锁定阿基和晏辰。

傻妞双手掌心向下,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稳定。

铁蛋的指尖再次亮起蓝光,这一次光芒凝聚,形成一个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无穷信息的能量点。

晏辰将一只手轻轻按在阿基剧烈起伏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点在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似乎在集中精神捕捉那份最深沉的情感。

铁蛋指尖的蓝色光点缓缓飘起,悬浮在阿基的眉心前方。

“想着你要说的话,阿基,”晏辰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用你全部的心意去想。”

阿基死死地盯着那点蓝光,仿佛那是连接母亲的唯一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