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天知地知我知你们不知”、“万籁俱寂境界开”之类不明觉厉的词句,然后那两只手,带着一股殉道者般的决绝,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把自己的两只耳朵堵了个严丝合缝!塞得连耳廓都往里陷进去一大块!
“噗嗤!” “哈哈哈哈哈!” 各种压抑不住的喷笑和闷笑再次爆发出来。
全完事了!世界瞬间(在他个人感知中)清净了!光明没了,声音也没了!
他满意地在原地晃了晃那颗蒙着眼又塞着耳的头颅,调整了一下“姿势”,那姿态,与其说是潜行,不如像个笨拙的提线木偶。
然后,他开始了。
朝着记忆中白展堂钱袋子的方位——也是现实中白展堂刚才“战术性后退”挪开的方向——试探性地、一步一顿地、歪歪扭扭地摸了过去。
脚步虚浮,路线摇摆,像个醉汉在学太空漫步。
郭芙蓉捂着肚子,笑得蹲在了地上,嘴里还在模模糊糊地喊着:“排、排山倒……呜…不行了…肚子疼……”
李大嘴手里的馒头盘彻底倾斜,一个馒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白展堂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
他看着那个蒙头塞耳的家伙,跌跌撞撞地走着S型路线,先是走向柱子,脑袋“咚”一声轻磕了一下,他困惑地摸摸柱子,然后自以为高明地朝旁边“潜行”——目标方向变成了放着算盘的柜台,佟湘玉吓得赶紧把算盘紧紧抱在怀里。
白展堂嘴角抽搐着,眼神在“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和“要不要提醒一下我的钱袋不在那?”之间疯狂摇摆。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确认它好好地藏在身后衣服下摆里。
看着掩耳盗铃兄马上就要扑到空无一物的地上,白展堂憋得脸都快紫了。
吕青橙急得直跺脚,下意识就想喊:“喂!你走错啦!老白在那边!”
“咳!” 吕青柠立刻重重咳嗽了一声,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研究小白鼠般超然的严肃。
她对着自家妹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眼神示意她看看阿楚晏辰那边——直播飞行器可正对着呢!
她压低声音,用平板挡住半边脸:“控制变量懂不懂?别干扰实验样本!”
【真·掩耳盗铃·实践版·大型翻车现场!】
【蒙眼塞耳偷钱?老白位置记忆偏差三米起步!】
【撞柱子了!哈哈哈哈哈!物理眩晕攻击!】
【掌柜的:我的算盘是无辜的啊!!】
【老白:此刻我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弹幕!】
【小郭姐姐笑到脱力!已加入地面部队!】
【青柠大佬求分析他现在的路径误差曲线!】
【邢捕头呢?快!给他普及一下盗窃未遂也要教育!】
阿楚已经笑瘫在晏辰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晏辰一手搂着她,一手也按着自己的额头,笑得直抖:“宝贝儿你看,主动屏蔽负反馈机制后,导航系统崩溃得相当彻底啊。”
他捏了捏阿楚笑得通红的脸蛋,“现代行为艺术都不敢这么演。”
傻妞平静地看着那位仍在努力“潜行”、却已经离目标八百里远的怪人,目标蓝光稳定地扫描着,一板一眼地汇报:“目标人物行动轨迹分析:偏离预设目标方位68°,行进速度0.5米每秒,预计碰撞前方桌腿概率98.7%。”
铁蛋在一旁严肃点头,补充道:“同时检测到目标人物耳道外压远超人耳舒适阈值,理论听阈提升80分贝以上。客观物理声波衰减不足10分贝。实验数据与主观认知存在严重断层。”
小主,
晏辰听到这专业分析,笑得更大声了:“噗…听见没…宝贝儿…物理打脸从不迟到……他那耳朵堵着也跟没堵一样……”
终于,这位历经了撞柱子、摸柜台、踹到长凳腿等一系列“技术考验”的掩耳盗铃·达人兄,在多次错误校正后,凭借着一种近乎动物本能的、对“有价值目标”的模糊感知,终于摇摇晃晃、七拐八绕地扑到了白展堂面前的那片空气里——他以为那里有他垂涎的钱袋。
他猛地伸出两只手,像抓鱼一样在空气中狠狠一捞!
捞了个寂寞。
那动作太猛、太投入,由于完全看不到又听不见提醒,身体重心瞬间失控!
他一个趔趄,“哎哟”一声闷哼(这声音他自己也听不见),整个人朝着地面结结实实地扑了下去!
“砰!”
尘土飞扬。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一秒。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看着那摊五体投地的、依然保持着“捂耳”姿势的红色。
【噗通!完美落体!物理认证:摔得很实!】
【喜提同福客栈地板初吻!】
【老白钱袋:胜利大逃亡!】
【小郭姐姐笑到失声!】
【大嘴馒头:惨遭遗忘,我心永恒…】
【邢捕头:亲娘…这算扰乱治安吗…】
过了好几秒,趴在地上的那滩红色才像是重新接上电源般,蠕动了一下。
先是迷茫地抬起头——虽然蒙着眼布啥也看不见——摸索着把自己那塞得严严实实的耳朵里的布团艰难地抠了出来,接着手忙脚乱地去解蒙眼布。
由于又心急又摔得有点晕,那布结半天都解不开。
好不容易,眼布才松开滑落,露出一张沾了灰、被眼布勒出红印、还带着懵圈的、涂着油彩的脸。
他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展堂的鞋子(离他预想的位置偏差了一米多),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最后,视线缓缓扫过周围一张张写满了“想笑又使劲憋着”“惊魂未定”“这货是不是摔傻了?”表情的脸。
他挠了挠头,那顶好不容易摘下来的脏兮兮头巾还捏在另一只手里,脸上的油彩混合着灰尘和困惑,呈现出一种极其滑稽的色彩。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个茫然的气声:
“……噫?”
那疑惑的声音充满了对自己精湛“技艺”居然失手的难以置信。
郭芙蓉猛地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地吼道,笑得直抽抽:“排…排山倒海都没你这么能折腾!你到底偷着啥了?偷了一嘴灰和一地眼珠子啊!哈哈哈哈哈!”
佟湘玉拍着她结实的心口,惊魂未定:“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吓死个人咧!幸亏没摔在额滴算盘上!展堂!看看东西少了没?”
白展堂赶紧配合地低头摸腰侧,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那鼓囊囊的钱袋完好无损地藏在外衣下摆里:“咦?掌柜的!我的钱袋还在!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呃……找错目标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而不那么“你是个傻子吗”。
吕秀才这才扶稳了眼镜,长叹一声,摇着头:“子曾经曰过,格物致知……你这格物的法子,着实……令人费解啊。”
语气里满是读书人对愚昧行为的痛心疾首和无力感。
莫小贝躲在楼梯口,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大厅里的闹剧,笑得直不起腰:“哎哟喂!小郭姐姐!这人比夫子发火还好玩!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清脆、带着点奶气的童音响了起来:
“等等。”
所有人看向声音来源。
吕青柠站在桌边,举着她的银色平板,小脸一本正经,像极了升堂问案的小号包拯。
那位掩耳盗铃·达人兄也被吸引了,揉着磕疼的膝盖,茫然又带点期盼地看向她:“小……小妹妹?你也想学俺的秘技?这可不兴外传啊……”
吕青柠没接他茬。
她把平板举高了些,屏幕对着他,也对着直播镜头和客栈众人。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简易动画:一个红色小人在行走,伴随着小人轨迹的延伸,一行行绿色的数字代码快速滚动着。
那小人走过的地方,都有一条清晰的、波动起伏的声波线条,源头是一个不断闪烁的小铃铛图标。
“你的位置,”吕青柠伸出肉乎乎的小食指,指着那条波动的声波轨迹图,字正腔圆,逻辑清晰地揭露,“是它告诉大家的。”
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精确地把整个客栈都囊括进去,“你每一步靠近,这个……”
她轻轻点了点屏幕上那个模拟他手里铃铛震动的声波原点图标,“就暴露了你。你捂着耳朵,声音并不会消失。它只是离开了你的认知范围,但客观地、持续地存在于这个环境信息流中,作用于周围环境所有听觉系统健全的接收设备——就是我们的耳朵。”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语言,“简单说,你的‘盗铃’技术核心部件——就是这个会响的铃铛,它全程都在进行逆向定位报点,属于严重的技术漏洞!自曝行踪!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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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奶声奶气,清晰冷静,道理硬邦邦得像石头。
【真相只有一个!青柠女帝万岁!】
【技术流祖师爷翻车!致命Bug在于道具不合格!】
【铃铛:没错,我就是内鬼!】
【声波定位图都出来了!降维打击!】
【小郭姐姐:技术流?就这?排山倒海嘲讽!】
【秀才:子曾经曰过…科技就是力量啊!】
【这分析逻辑严谨,物理规律永不辜负!】
【建议达人兄更换静音铃铛再来!】
掩耳盗铃兄听着这番话,表情从最初的懵懂,变成难以置信的震惊,接着是剧烈的挣扎动摇。
他呆呆地看着吕青柠平板屏幕上那个代表自己声音信号的小点在跳动闪耀的轨迹,那轨迹清清楚楚连到了此刻趴在地上狼狈的自己!
他那套“只要我堵住耳朵,我就是无敌隐身”的理论大厦根基,受到了毁灭性的物理打击!
脸上的油彩似乎都跟着思维一起凝固了。
他嘴巴几次张开,想反驳些什么。
想说我的世界清静了!想说我成功了!
可是喉咙干涩,看着那平板屏幕上无声控诉的路径图,再看看满客栈那些憋笑憋得通红的脸——特别是白展堂那副“你看我钱袋还在”的做作表情——他张开的嘴巴,最后只挤出一句带着破音、自己都觉得气短的反驳,更像是在喊给自己壮胆:
“成、成、成功了啊!”他梗着脖子,声音却越来越小,带着心虚,“噪音……噪音确实没了啊!俺、俺自己听不着了!俺的世界安静了!这不就是俺要的吗?你们听见听不见……跟俺有啥关系?这叫成功转移噪音烦恼!懂不懂?大智慧!”
这番强词夺理,换来了满堂更加“友善”的理解目光。
晏辰忍不住了,放下按着阿楚的手,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位色厉内荏的逻辑鬼才道:“兄弟,你这逻辑闭环确实够硬。精神胜利法让你玩出新高度了!”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你这‘物理隔音法’,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点?又蒙眼又堵耳朵还摔跤……下次盗……呃,行动前,考虑换批不发声的装备?”
他还体贴地用了对方能接受的“隔音法”这个词。
阿楚也缓过劲来了,从晏辰怀里坐直身体,眼角还带着笑出的泪花,她促狭地眨眨眼,补充道:“亲爱的,你忘啦?咱们2025年讲究个性化定制服务嘛。”
她看向铁蛋和傻妞,“两位高手,‘对症下药’服务了解一下?给咱这位技术流达人订制一套专业的‘环境感知优化系统’呗?”
铁蛋和傻妞几乎在阿楚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同步转向了那位“掩耳盗铃·达人兄”。
两人眼底同时亮起比之前扫描时更密集的蓝光,光束在掩耳盗铃兄身上和他手里捏着的那个铜铃铛上来回快速扫视了几遍。
“扫描完成。”铁蛋简洁汇报。
“声学分析与历史行为数据建模进行中……”傻妞接着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