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毒纹驱瘴,腐木生瘟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玄铁兵符,冰冷的狼首硌得掌心生疼。这兵符,此刻更像是一块沉重的、冰冷的墓碑,压在惊蛰营残存的命运之上。

鳞儿那尖锐、狂躁的啼哭并未持续太久。在强行“驱散”了洼地的根须和伤员体内的墨蛭活跃迹象后,他小小的身体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剧烈的抽搐和搏动的毒纹迅速平复下去。啼哭变成了微弱断续的呜咽,最终彻底沉寂,再次陷入深沉的昏睡。遍布全身的暗紫毒纹也恢复了那种烙印般的死寂状态,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分。

营地陷入了另一种奇异的死寂。没有欢呼,没有喧哗。幸存者们依旧如同惊弓之鸟,但看向巨树下那个昏睡婴孩的目光,已彻底改变。恐惧被一种混杂着敬畏、依赖和绝处逢生的狂热希冀所取代。几个胆大的士兵,甚至小心翼翼地挪近了一些,似乎想离那能“驱邪”的火种更近一点。

王老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狂喜过后,是更深沉的忧虑。这力量来得诡异,代价未知。他必须利用这短暂喘息的机会!

“都愣着等死吗?!”王老石猛地一跺手中木棍,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墨蛭退了!林子的‘邪树’也消停了!趁着这功夫!找吃的!找干净水!加固窝棚!想活命的,都给老子动起来!”

兵符的冰冷和方才“神迹”的震慑,让命令瞬间有了力量。士兵们如同被抽打的陀螺,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效率高了许多。他们不再敢靠近洼地,但开始在营地周围相对“安全”的区域,小心翼翼地搜寻一切可用的东西:剥取干燥些的树皮内瓤(避开那些诡异的黑树),挖掘可能存在的块茎,收集苔藓上残留的雨水…

王老石亲自带人,将洼地里那几具腐败发黑的尸体,用长长的木叉推得更远,推到下游一处远离水源的深坑。处理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动作飞快,生怕再次惊动那些恐怖的墨黑根须。

然而,当负责寻找食物的士兵陆续返回时,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王老石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王头儿…没有…附近能刨的地都翻遍了…除了那些黑树的根,硬得像铁,挖不动…就是些发霉的苔藓和烂果子…”一个士兵捧着几块干瘪发黑的、不知名的块茎,声音带着哭腔。

“…水…打回来了…”另一个士兵提着破皮囊,里面的水浑浊不堪,依旧泛着铁锈褐色,“…上游下游…都这个色…煮开了…味儿更冲…”

饥饿和干渴,如同两头更加凶残的恶兽,在短暂的“神迹”光芒褪去后,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营地中,伤员和体弱者的呻吟重新响起,带着更深沉的绝望。

王老石看着士兵们手中那点少得可怜、难以下咽的“食物”,看着皮囊里散发着怪味的“毒水”,又看向营地深处那棵巨大的黑色怪树下——陈墨依旧如同死去的残骸,鳞儿在昏睡中呼吸微弱。鲁火冰冷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被半截斗篷盖着。

难道…刚驱走了墨蛭,却要活活饿死、渴死在这鬼地方?

就在这时!

“王头儿!快看!”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兵指着洼地下游方向,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王老石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下游那片他们刚刚丢弃尸体的深坑附近,几棵相对矮小的黑色怪树,此刻竟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繁荣”!

它们扭曲的枝桠不再干枯,反而透出一种病态的、油润的暗色光泽。树皮剥落处露出的木质,不再是暗红,而是变成了一种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深紫色!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些怪树的树干和粗壮的枝条上,竟然鼓起了一个个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暗紫色脓包**!

那些脓包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内部充满了粘稠的、不断翻滚的深紫色液体!脓包如同活物的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树身轻微震颤,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甜腥与墨骨草苦涩的诡异气息!

深坑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森森白骨!那是被丢弃的同伴尸骸!显然,这些怪树,正以那些腐败的尸体为养料,催生着这些恐怖的“果实”!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王老石全身!他明白了!这黑水峪的怪树,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它们是活着的、贪婪的、以死亡和毒素为食的——**瘟巢**!鳞儿身上那能压制墨蛭的诡异毒纹,其力量本源,竟与这些吞噬尸骸的怪树同源!这所谓的“火种”,不过是在这片死亡绝地中,一种更加扭曲、更加恐怖的共生循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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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一个看到那些搏动脓包的士兵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恐惧和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营地。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

王老石拄着木棍,佝偻的身体在阴冷的林风中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玄铁兵符,冰冷的狼首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天真。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瘟树”,又望向巨树下昏睡的鳞儿。

婴孩苍白的小脸上,那细微的暗紫毒纹,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呼应般,再次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饥饿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胃袋和意志。浑浊的“毒水”只能勉强润湿干裂出血的嘴唇,带来的却是更深的恶心和脏腑的翻搅。绝望的阴影,比黑水峪永恒的铅云更加沉重地压在营地之上。

几个重伤员在饥饿和伤痛的折磨下,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们无意识地呻吟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下游方向——飘向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诡异“瘟树”。那树上的脓包,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一种妖异的、近乎诱惑的暗紫光泽,散发出的甜腥气息,对于极度饥饿的人来说,竟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吸引力。

“饿…好饿…”

“…那…那果子…能…能吃吗?”一个神志模糊的伤员,指着远处的脓包树,声音嘶哑地呓语。

“闭嘴!想死吗?!”旁边的同伴惊恐地捂住他的嘴,眼神却同样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方向,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王老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佝偻着背,靠在一块冰冷的黑石上,肋下的旧伤和连日的精神紧绷让他疲惫欲死。他看着士兵们眼中那越来越难以掩饰的、如同饿狼般的绿光,看着下游那几棵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果实”,又看向营地深处巨树下那昏睡的婴孩和如同死去的陈墨。

一个冰冷、残酷、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缓缓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沉默着,拄着木棍,一步步走向陈墨。

陈墨依旧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如同被世界遗忘的残骸。肋下那个巨大的伤口,覆盖的墨骨草药渣和污血混合凝结,如同一块丑陋的黑色痂壳。他的胸膛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脸色灰败,嘴唇干裂乌紫,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他那只曾被鲁火强行掰开、紧攥兵符的手,无力地摊开在身侧。

王老石在陈墨身边缓缓蹲下。他浑浊的眼睛,如同两盏即将熄灭的残灯,死死盯着陈墨那灰败、枯槁、毫无生气的脸。又缓缓移向臂弯里昏睡的鳞儿。婴孩呼吸微弱,遍布全身的暗紫毒纹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古老的诅咒。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陈墨的脖颈,似乎想探探那微弱的脉搏。指尖在距离皮肤寸许的地方停住。最终,他没有触碰陈墨,而是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解下了自己腰间那个早已干瘪的破旧水囊。

水囊里空空如也。

王老石沉默地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凉。他拄着木棍,一步步走到营地中央,那里燃烧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