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绝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没有痛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缓慢的、粘稠的包裹感。林寒感觉自己像一颗沉入腐沼最深处的种子,被厚重、滑腻的淤泥层层覆盖、挤压。每一次试图“醒来”的念头,都被更深的倦意拖拽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在死寂的核心处点燃。那是苏棠意识核心最后投入他伤口的翠绿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恒星,这点光芒顽强地扩散,驱散着侵蚀灵魂的冰冷麻木,同时也带来了……感知。
他“感觉”到了。
身体:支离破碎。菌丝装甲早已化为乌有,曾经的血肉之躯被塔尖星矛贯穿的胸口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焦黑碳化的空洞。四肢百骸浸泡在粘稠冰冷的液体中,骨骼断裂扭曲,肌肉纤维被侵蚀得如同烂絮。
束缚:无数滑腻、坚韧的活体菌丝如同最亲密的寄生藤蔓,深深扎入他残躯的每一个断面、每一道裂缝,甚至从骨骼的髓腔中钻入。它们缓慢而坚定地搏动着,将冰冷的、污秽的、带着菌主意志低语的暗金能量泵入他濒临崩溃的躯体。
环境:他深陷在菌巢核心深渊的边缘,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由搏动菌脉交织而成的活体菌囊之中。囊壁内流淌着污金菌脓,外部则是那缓慢旋转、散发着终极恐怖的污秽漩涡。塔尖星矛残留的、冰冷的星尘能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空洞的胸腔内与入侵的污秽菌丝争夺着最后的“领地”。
他正在被同化。成为这深渊菌巢的一部分,成为菌主庞大意志网络中一个新的、微不足道的节点。
绝望如同深渊的菌脓,试图淹没那点翠绿的星火。但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沦的刹那,那点来自苏棠的翠绿光芒骤然爆发!
它不再仅仅是温暖,而是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翠绿菌丝!这些新生的菌丝从林寒被星矛贯穿的焦黑伤口边缘、从骨骼的断裂面、甚至从被污秽菌丝占据的髓腔中,狂暴地钻出!
它们的行为模式与污秽菌丝截然不同:
1. 吞噬:翠绿菌丝如饥似渴地缠绕上入侵的污秽菌丝,尖端分泌出溶解性的光液,将其腐蚀、分解、吸收!
2. 掠夺:它们凶悍地刺入包裹他的活体菌囊壁,疯狂抽取其中流淌的污金菌脓!污秽的能量被翠绿菌丝强行转化,一部分用于修复林寒碳化坏死的组织(以一种非人的、金属与菌丝混合的方式),一部分则壮大自身!
3. 筑巢:新生长的、混合着金属光泽与翠绿脉络的组织,在污秽菌囊内部强行构筑起一个微小的、相对独立的翠绿茧房,将林寒残存的核心意识与最关键的器官(尤其是大脑和那颗在翠绿光芒包裹下顽强跳动的心脏)保护起来,隔绝了大部分外部污秽能量的直接灌注。
“呃……啊……”一声干涩、如同破风箱抽动般的呻吟从林寒喉咙深处挤出。剧痛回来了!那是身体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疯狂改造、争夺的撕裂之痛!新生的翠绿组织在生长、修复,污秽菌丝在反扑、侵蚀,塔尖残留的冰冷星尘能量在两者夹缝中顽固地盘踞。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不再是人类的光泽,而是一边燃烧着微弱的翠绿光焰,一边则被污秽的暗金缓慢浸染。
就在林寒睁眼的瞬间,整个深渊菌囊,连同外部缓缓旋转的污秽漩涡,都仿佛为之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那深邃的、吞噬一切的污秽漩涡中心,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巨大无比,占据了漩涡的核心。它没有眼睑,没有瞳孔与虹膜的区分,整个构成就是一片不断旋转、流淌着最深邃暗金符文的渊海。目光投射而来,并非实质的光线,而是直接作用于林寒的灵魂层面,带着宇宙尺度的冰冷、漠然,以及一丝……审视的兴趣。
“L-97……”一个无法形容的声音直接在林寒的思维中响起,它像是亿万生灵的哀嚎糅合,又像是宇宙背景辐射的低鸣,蕴含着超越理解的信息洪流。林寒的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翠绿茧房剧烈震荡,新生的组织传来崩裂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