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怎能无痛?
放下信,李羿尘走出房间,就蹲在门槛上,看了一夜星空,星光灿烂,那挂银河之中,流淌回忆。
诸葛先生迈入庭院,感受着葬礼压抑的气息,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听着外乡人言语的别离伤怀,内心不觉也有些暗淡。世情如霜,这个小镇如此,但外乡人不如此,何其悲哉。
远处树下,王老头悠哉悠哉地坐在摇椅上吞云吐雾,看见诸葛先生,未曾起身相迎,只道:“诸葛先生,你也看到了,世情如霜,当真不打算袖手旁观,非得参手?”
诸葛先生停立,道:“六十年牢狱生涯,他们的罪愆即使未消,也不该将这份罪孽牵连后人。外面人不讲道理,我讲。外面人不肯为他们留一条活路,我诸葛孔明为他们留。人之一命,并非草芥,亦需敬之。”
“好一个亦需敬之。”王老头站起身,道:“诸葛不愧大才,老头子我自愧不如!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眼神暗淡,“天下人的命是命,难道你诸葛孔明的命就不是命了?何必……何必……”
他一连说了几个“何必”,最后只有叹息。读书人认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都改不了,更何况他?
他很惋惜,天底下唯一一种由人所创的“新道”即将结出果实,却终将陨落,如未曾绽放的的玫瑰;他也很愤恨,“新道”为何会由这个终将赴死的中年人所获,难道大道不仅无情,而且无眼?
诸葛先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进灵堂。
来到灵堂前,他看着漆黑的棺椁。
棺椁安静。
死人永远安静。
诸葛先生缓缓跪下,对着棺椁前的灵位三叩首,随后又插上三柱香,聊表歉意。立场不同,大道有别,但终究是故人前辈,可恨亦可敬。
何况死者为大。
当日雨亭,诸葛先生出手,其实并非杀人,而是救人。只是,哪怕身怀通天修为,但救人哪有杀人简单,终究慢人一步。作为提线木偶的老渔夫不愿意试探出手,已经是必死之局。
不过这也同样意味着一件事———背后之人已急不可耐。
诸葛先生莫名看了下手掌。
六十年画地为牢,他也不明白自己走到了哪一步,三教合一,可称混元。此道既包含了儒家的入世之道,又有道家的出世之法,更有释家的超世之慧。混元者,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也。此道可包容万物,又能超越万物,是为无上之道。万古唯一。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诸葛先生缓缓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