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从书院“叛逃”那日起,那群大儒便已开始运转整座庙堂的齿轮——一边调动儒学话语权,发动道统攻势;一边秘密调遣学院核心弟子,连夜奔走各大书院、文会、茶楼酒肆,散播关于“小圣人”的言论。
在这个信息传播极度依赖“口碑—信仰—道统三连跳”的世界里,哪怕没有电话,没有互联网,没有光影映像,但凭借各类灵鹤传讯、墨符文帖、心语飞鸽,还有新出的妖兽飞鸟快递等手段,消息仍旧能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扩散出去。
短短两日,整个儒学界已被彻底点燃。
这不是单纯的宣传——而是一场系统级的话语权夺回战,是一场将“苏长安”这个变量强行绑定在“崇文书院”这套大叙事中的精密操盘。
他们不是怕他跑,而是怕他不跑远、不跑出轨、不跑成“圣人典范”。
他一想到这,冷汗便浮上后背——原本只是想逃过牢狱,如今却仿佛跳进了宗教塑像的泥胎里。
他苏长安,活活成了个“被众人托举的神像”。
“这哪是写诗……这是下地狱的前奏啊。”他默默地叹了一句。
——江元封你个老王八,写罪己书就算了,还非要把我写成觉悟导师,是不是打算连我下辈子的名声都帮我安排好?
这哪是回圣道……这简直是被当成活神立庙了!
他目光越过街口,望向那隐隐可见的宫墙高处。
头顶天光万丈,他却觉得脚下已是一条直通地狱的圣人之路。
身旁,赵景桓却越说越振奋,步伐都轻了三分。
“这次你入宫,必有动静。若能趁势再下一城,哪怕只是站在我身旁,也足够那些朝臣重回中书,转头归附。”
苏长安闻言,两眼暗淡,勉强扯起嘴角:“那祝太子殿下,借我之光,飞黄腾达。”
赵景桓一愣,随即哂笑:“若真能如此,我倒愿将那金銮之位,分你半张龙椅。”
苏长安“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一旁的昭阳公主赵韶音,始终静静地走着,未插半句,只是那双眼,一直落在苏长安侧脸上,仿佛在一点点看清他曾在诗中描绘的轮廓。
……
正午将近,宫门如壁,金瓦玉阶,森严静穆。
仪仗已至,礼官上前,高声诵道:
“太子赵景桓,奉旨入宫,随行者——苏长安,崇文小圣人。”
苏长安听得这五字,眼角抽了一下,脚下步伐却丝毫不乱。
他面色从容,一步步踏上玉阶,仿佛不是被天子召见,而是带着整个儒门的万丈期待,入局开棋。
他肩上的风,越走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