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头走。”李承道把桃木剑塞给赵阳,“你带婉儿从地道走,去古槐断枝处等我。我去粮仓看看,李老四要找的东西,一定在那里。”
赵阳还想说什么,被李承道推了一把:“快走!记住,别信镇民的话,尤其是老镇长——他袖口有和王屠户一样的刀疤。”
水面已经漫过脚踝,冰冷刺骨。林婉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李承道举起照明符,转身往洞口走去,符光映着他的背影,在摇晃的水波里碎成一片,像被撕碎的纸钱。
地道里狭窄潮湿,只能匍匐前进。赵阳在前头用铁尺开路,林婉儿跟在后面,手里的辟邪符忽明忽暗。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还夹杂着说话声。
“……那三个外乡人肯定死在密道里了,水都漫到粮仓了。”是粮铺老板的声音,透着股幸灾乐祸。
“槐神今晚要大宴,老镇长说,得再找个‘干净’的祭品。”另一个声音响起,林婉儿心里一紧——是王屠户。
光亮越来越近,赵阳突然停住,压低声音:“前面是祭坛,他们在准备祭祀。”
林婉儿从赵阳肩头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祭坛就设在古槐的树洞里,洞里点着十几根白蜡烛,烛光映着洞壁上斑驳的符文,像无数只流血的眼睛。老镇长穿着件黑色的祭袍,正拿着把匕首,对准跪在祭坛中央的人影——那是哑女阿秀,她的辫子被扯散了,脸上满是泪痕,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时辰到了。”王屠户的声音在树洞里回荡,像敲在棺材板上的闷响,“送阿秀去见槐神吧。”
老镇长举起匕首,烛光在刀刃上流转,映出他袖口露出的那道刀疤——与王屠户的一模一样。
赵阳握紧了铁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婉儿摸出最后一张雷符,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知道,这场赌命的斗智,才刚刚开始。
树洞里的烛火突然噼啪爆响,烛泪顺着石壁往下淌,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老镇长的匕首悬在半空,阿秀猛地抬起头,刘海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她的目光穿过烛光,精准地落在地道入口的方向,嘴角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口型——“快跑”。
“磨蹭什么?”王屠户的声音像块冰砸进热油里,“槐神等着呢。”他站在树洞阴影里,手里把玩着那枚生锈的铁钩,钩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这丫头本就是槐神赐的,现在还回去,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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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镇长喉结滚动,匕首抖得厉害。他袖口的刀疤在烛光下格外清晰,那不是天生的,边缘整整齐齐,倒像是被人用刀刻意划出来的。林婉儿突然想起李老四草纸上的“粮仓”二字,心头一震——这刀疤,和粮仓暗河石壁上的划痕是同一种刀法。
“师父说的没错,老镇长是帮凶。”林婉儿按住赵阳的胳膊,用气声说,“他袖口的疤是王屠户给的,用来表忠心。”
赵阳刚要起身,被她死死拽住。树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镇民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汉子手里提着个湿漉漉的麻袋,袋口滴着黑褐色的水:“屠户!密道里没找到外乡人尸体,只捞着这个!”
麻袋被扔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王屠户踢了一脚,袋口散开,滚出个油布包——正是李承道装符咒的那个。包上沾着暗河的淤泥,还破了个洞,露出半张湿透的黄符。
“跑了?”王屠户的脸色沉得像古槐的树皮,“去搜!把镇子翻过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镇民们刚要动,树洞外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是粮铺老板的声音,从粮仓方向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了喉咙。王屠户眼神一凛,提着铁钩就往外冲,老镇长也慌忙放下匕首,跟了出去。
树洞里瞬间只剩阿秀和两个看守的镇民。赵阳趁机猛地掀翻地道出口的石板,铁尺带着风声砸向左边的镇民,对方闷哼一声倒地,额头撞在烛台角上,血立刻涌了出来。右边的镇民刚要呼喊,林婉儿已经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手里的辟邪符狠狠按在他眉心——符纸“滋啦”一声燃起绿火,镇民像被抽走骨头似的瘫软下去。
“跟我走!”赵阳解开阿秀身上的麻绳,这才发现她手腕上全是勒痕,新旧交叠,显然被绑过无数次。阿秀却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冲向树洞深处,那里的石壁上刻着片模糊的符文,与镇口牌坊上的苔藓痕迹如出一辙。
她从怀里掏出块碎瓷片,在符文中央用力刮了几下,石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缝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隐约能闻到檀木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这是……”林婉儿凑近一看,缝里的石壁上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最深的几道里还嵌着干涸的血痂。
阿秀突然抓住林婉儿的手,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是半本线装书,纸页泛黄发脆,封面上写着“阴槐记”三个字——正是陈玄留下的那本!
“呜……呜……”阿秀指着书里的插图,那是幅古槐的剖面图,根系处标着个红色的圆点,旁边写着“祭坑”二字。她又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再指向王屠户离开的方向,最后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他要炸祭坑!”林婉儿瞬间明白,“王屠户根本不信槐神,他想趁祭祀把所有人都埋在底下,掩盖密道里的秘密!”
话音未落,树洞外传来王屠户的怒吼:“人呢?!”石板被猛地踹开,王屠户提着铁钩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老镇长和几个镇民,火把把他们的影子投在洞壁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
赵阳把林婉儿和阿秀护在身后,铁尺在手里转了个圈:“姓王的,有本事冲爷爷来!”
王屠户冷笑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哨子,吹了声尖锐的呼哨。树洞外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林婉儿探头一看,只见古槐最粗的那根枝桠上,吊着个黑黢黢的东西,被风一吹左右摇晃——是粮铺老板的尸体,肚子被剖开,内脏挂在枝桠上,像串破烂的灯笼。
“第二个。”王屠户舔了舔嘴角的刀疤,“老镇长,你说下一个该轮到谁?”
老镇长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屠户饶命!是那外乡人逼我的!他们说要烧了祠堂,我才……”
“晚了。”王屠户的铁钩突然甩出,精准地勾住老镇长的喉咙。老镇长的眼睛瞪得滚圆,双手抓着铁钩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被宰的猪。王屠户猛地一拽,铁钩带着半块血淋淋的喉管从他脖子里扯出来,滚烫的血溅了阿秀一脸。
阿秀却没躲,只是死死盯着王屠户,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她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臂,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她用流血的手指在石壁上画了个符号——不是祭祀符文,而是个歪歪扭扭的“水”字。
“水?”林婉儿心头一动,看向《阴槐记》里的插图。祭坑旁边画着条细线,连接着暗河的源头,旁边注着行小字:“槐根畏活水,冲之则溃。”
“赵阳!”林婉儿把书塞给他,“带阿秀去暗河上游,找水闸!陈玄的笔记说,活水能冲垮祭坑!”
“那你呢?”赵阳急道。
“我去引开他们。”林婉儿抓起地上的蜡烛,点燃了树洞角落的干草堆,“告诉师父,符文底下有‘王’字,用狗血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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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王屠户的怒吼声在烟雾里炸开:“抓住她!别让这小贱人跑了!”林婉儿趁机钻进石壁的窄缝,身后传来赵阳和镇民打斗的声响,还有阿秀尖利的呼哨——那是她在给赵阳指路。
窄缝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婉儿摸着石壁往前爬,指甲被磨得生疼,突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具骷髅,胸腔里插着半截桃木剑——是陈玄!
她强忍恶心,从骷髅手里抽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几张符咒和一小块狗血凝固成的硬块。“师兄,多谢了。”林婉儿把硬块塞进怀里,继续往前爬,终于看到了光亮。
出口在古槐的断枝处,月光从断裂的树杈间漏下来,照亮了满地的枯枝败叶。林婉儿刚要跳下去,手腕突然被抓住,王屠户的脸从阴影里探出来,嘴角挂着狞笑:“跑啊?我看你往哪跑!”
他的铁钩刺向林婉儿的胸口,林婉儿猛地侧身,钩尖擦着她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她趁机把怀里的狗血硬块砸向王屠户的脸,狗血碰到他的皮肤,立刻冒出白烟,王屠户惨叫一声,捂脸后退。
林婉儿跌跌撞撞地往下跑,树枝划破了她的胳膊,鲜血滴在地上,像一串引路的灯。她回头望去,只见王屠户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的皮肤被狗血灼得焦黑,露出底下红肉,像块被煮烂的猪肉。
“你跑不掉的。”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祭坑的炸药还有一个时辰就响了,到时候整个镇子都是你的坟墓。”
林婉儿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他身后:“师父,你来了!”
王屠户下意识地回头,林婉儿趁机钻进旁边的灌木丛。等他反应过来,林婉儿已经不见了,只有灌木丛里留下一块带血的衣角,和一张画着嘲讽笑脸的黄符。
王屠户撕碎黄符,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他吹了声呼哨,古槐的影子里突然钻出十几个拿着刀的镇民,像一群被唤醒的僵尸。“搜!”他咬着牙说,“就算把这棵树刨了,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灌木丛里,林婉儿捂着流血的肋骨,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摸出最后一张雷符。她知道,这是场赌命的局,而她手里的牌,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雷符捏在掌心,边缘的朱砂被冷汗浸得发潮。林婉儿蜷缩在灌木丛里,听着镇民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靴底碾过枯枝的脆响像咬在骨头上的牙。她突然想起李承道教过的“听声辨位”——东边三人脚步沉,是扛着锄头的壮汉;西边两人脚步碎,该是王屠户的贴身打手;而正前方那道脚步声,轻得像猫,却带着股熟悉的腥气——是王屠户本人。
“出来吧,小道士。”王屠户的声音贴着灌木丛传来,带着被狗血灼过的嘶哑,“你师父已经死在密道里了,那老东西还想炸水闸?真是自不量力。”
林婉儿的心猛地一沉,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出声。她摸到腰间的匕首,是刚才从树洞带出来的,刃上还沾着阿秀的血。匕首柄缠着圈麻绳,磨得光滑,显然被人常年攥着——这是陈玄的匕首,师兄当年就是握着它死在槐根下的。
脚步声停在灌木丛外。王屠户似乎在低头打量,阴影投在地上,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你以为赵阳能跑掉?”他轻笑一声,声音里裹着冰碴,“暗河上游的水闸早就被我封死了,那傻小子现在怕是正被我养的‘槐蛇’追得满地爬吧?”
“槐蛇”两个字刚出口,灌木丛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嘶鸣,接着是镇民的惨叫。林婉儿猛地掀开树枝,只见赵阳浑身是血地站在月光下,手里的铁尺缠着几条黑蛇的尸体,蛇眼圆睁,毒牙闪着寒光。他身后跟着阿秀,小姑娘手里举着个火把,火苗舔着一串蛇卵,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师父说的没错,水闸被石头堵了,但老子找到备用渠!”赵阳的声音带着喘息,铁尺往地上一拄,震得泥土里钻出几条小蛇,“婉儿,快!往这边走!”
王屠户显然没料到他们能活着回来,脸色骤变,吹哨的手指都在发抖。但他身后的镇民已经围了上来,手里的砍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圈磨利的牙。
“往古槐树洞退!”林婉儿拽着阿秀往回跑,同时摸出陈玄的匕首,往树干上划去。树皮被划开的地方冒出粘稠的汁液,腥气扑鼻——这根本不是槐树汁,倒像是凝固的血浆。
树洞入口的石板已经被刚才的打斗掀翻,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赵阳先把阿秀推下去,刚要跟着跳,王屠户的铁钩突然飞了过来,擦着他的耳朵钉在树干上,钩尖颤巍巍地抖着,挂着半片皮肉。
“抓住他们!”王屠户嘶吼着扑上来,脸上的焦皮在奔跑中裂开,露出底下红肉,像幅被揉烂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