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风铃渡口与回响的约定

离开纸鸢镇,沿着潺潺的溪流向南行走三十三天,队伍在一个飘着清脆铃声的渡口前停了下来。

渡口旁的老槐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铃——有玻璃做的,阳光照过会折射出彩虹;有陶土捏的,风一吹就发出浑厚的“咚咚”声;

还有贝壳串成的,铃声像海浪拍打礁石。摆渡人铃伯撑着木船,在水面上来回穿梭,船桨搅动时,水面会泛起细碎的光纹,与风铃的影子交相辉映,像首流动的诗。

当地的货郎铃婶说,这是“风铃渡口”,每个风铃都系着一个约定,铃声越清亮,约定就越牢固,据说两百年前,有对恋人在这里分别,各系一只风铃,后来男子从远方归来,两只风铃的铃声竟能完美重合,像从未分开过。

可这半年来,风铃的声音越来越沉闷,有的甚至锈成了哑巴,连最灵验的“同心铃”都失去了共鸣——

本该同时响起的两只铃,现在一个响一个哑,像被硬生生扯断的羁绊。

住在渡口边的老裁缝铃婆婆,正坐在缝纫机前,手里缝补着块绣着风铃图案的手帕,针尖刺破布料的声音,比风铃的残响还刺耳。

“以前我家老头子去城里进货,总在槐树上系只新风铃,他走多远,铃声就能传多远,我听着铃响就知道他平安。”

老人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上个月他走了,我把他留下的风铃系在对面,可那铃再也没响过,是他忘了回来的路吗?”

艾琳娜走到老槐树下,指尖轻触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

铃身的纹路里卡着许多泥沙,铃舌上缠着根断了的红线,她能感觉到微弱的震颤,像被堵住的叹息。

顺着铃声消失的方向望去,渡口下游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黑色的塑料袋,岸边堆着废弃的电池,电池渗出的液体让水草都变成了黑褐色。“不是约定忘了,是‘铃魂被堵住了’。”她指着河边倾倒的垃圾,

“这些‘污尘垢’是不讲信用的人扔的,他们违背约定后,就把象征承诺的物件扔进水里,以为这样就能解脱,却不知道这些失信的执念会化成浊物,堵住风铃的声音,让铃魂发不出回响。”

小托姆捡起一块从树上掉落的玻璃铃碎片。碎片上刻着个“等”字,边缘有被刻意敲打的痕迹。

“这是等待的约定!”他想起在藤编部落见过类似的刻痕,“肯定是有人答应了会回来,却失了约,被等的人太伤心,把风铃砸了扔进河里,连念想都不想留了!”

铃伯撑着木船,带众人往渡口中心的“回音岛”划去。小岛是块天然的礁石,礁石上也挂满了风铃,据说在这里许下的约定,能被水流带到远方,让约定的人无论在哪都能听见。

以前有人在岛上分别,两只风铃的声音会顺着水流缠绕在一起,像无形的线牵着彼此,现在的回音岛,礁石上的风铃大多掉落在地,被泥沙埋了半截,连最响亮的“远航铃”都只剩个空架子。

“是上个月来的那伙货船老板干的,”铃伯用船桨指着礁石上的划痕,

“他们说风铃挡路,嫌铃声吵,把岛上的风铃全扯了下来,还说‘约定不如现钱实在’,要不是铃婆婆抱着树干哭,这棵老槐树都得被他们锯了。”

回音岛的礁石下,沉着一个巨大的陶制铃铛,这是渡口最早的“镇渡铃”,铃魂就藏在里面。

可现在的镇渡铃,表面裂了道缝,缝里塞满了淤泥,铃口被个废弃的渔网罩住,像被捂住了嘴。

“人心不诚,连风都懒得帮忙传信了。”铃婆婆望着对岸的空铃,手帕上的风铃图案已经被泪水浸得模糊,

“我年轻时跟老头子约定,每年在岛上系只新铃,等系满一百只就退休,现在才系到七十九只,他就先走了……”

艾琳娜让小托姆把星落之野的露水洒在老槐树上,露水顺着树枝流淌,锈迹像潮水般褪去,泥沙从铃身的纹路里被冲出来,断了的红线重新连接,铜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

她又将平衡之树的叶片放进镇渡铃里,叶片化作银绿色的光带,顺着水流蔓延,水面上的塑料袋被光带卷走,废弃的电池化作无害的粉末,黑褐色的水草重新染上翠绿,像春天的嫩芽破土而出。

随着光带的流动,铃魂的身影在铃声中显现——是个穿着蓝布衫的少女,手里拿着根系着铃铛的丝线,她走到哪里,哪里的风铃就开始作响。

她对着下游挥了挥手,那里的浊水立刻变得清澈,被冲走的风铃碎片顺着水流漂回来,自动拼合成完整的铃铛,系回老槐树和回音岛;

她又朝镇渡铃吹了口气,陶铃的裂缝渐渐愈合,淤泥被光带吸走,渔网化作无数细小的银线,缠绕在每个风铃上,像给约定系上了保险绳。

“铃魂在让风铃重新响起来!”小托姆兴奋地拍手,只见铃婆婆对面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铃声里混着个温和的男声,像在说“我没忘”;

小主,

那个砸了玻璃铃的人,身影出现在光带里,他正沿着河岸寻找碎片,脸上满是懊悔,手里拿着只新做的玻璃铃,像是要弥补过错;

货船老板们也来了,他们带着工具修补礁石,给老槐树围上护栏,有人还系上只写着“守信”的铃铛,说“以后再也不破坏约定了”。

铃伯解开船缆,木船在水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两岸的风铃同时响起,声音缠绕在一起,像无数个约定在相互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