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滇西112号兵站

陈野踏进112号兵站的那个清晨,滇西的雾浓得能攥出水来。2021年的雨水比往年更绵密,把通往兵站的土路泡成了烂泥,车轮陷在里面打滑时,他看见个穿旧军大衣的人影蹲在弹药库门口,黄纸在手里烧得只剩灰烬,风一卷就贴在军事禁区的木牌上,红漆字被糊得像块结痂的伤口。

新来的物资管理员?那人抬头,是前任看守老赵,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经年的泥,记住两条规矩:夜里三点别听扩音器,看见穿65式军装的别搭话——这地方的兵,不认活人的名册。

112号兵站藏在横断山脉的褶皱里,三面是直上直下的崖壁,只有一条被山水冲得坑洼的路能进出。主楼的墙皮剥落得露出红砖,陈野的值班室在一层最角落,窗外就是荒了 decades 的操场,水泥地裂着半指宽的缝,中央的旗杆断在两米高的地方,锈迹斑斑的杆顶还挂着半块褪色的军旗。墙上钉着张泛黄的合影,二十来个穿65式军装的士兵站得笔直,最右边的年轻士兵抱着支老旧的半自动步枪,笑容腼腆,肩章上的五角星却被阳光照得刺眼。老赵临走前塞给他个铁盒,里面是本磨破脊的值班日志,还有包用红纸包着的朱砂:日志别翻最后五页,朱砂撒在门槛下,能挡挡山里的阴湿气。

头个夜班就出了怪事。凌晨两点半,值班室的扩音器突然响起来,电流杂音里混着清晰的口令,带着点沙哑的云南口音:全体都有,操场集合!陈野攥着电筒冲出去,雾把操场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雨打在地面的声,可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啪、啪、啪,是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硬响,从弹药库方向一直铺到操场中央。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之处只有空荡荡的雾,却在积水的水洼里看见二十多个模糊的影子,围着断旗杆站成个圈,像在出早操。

第二天翻值班日志,陈野的手指在2018年的一页停住。老赵的字歪歪扭扭,还带着点颤抖:午夜两点半,号声起,操场见队列,衣色泛灰,无面,绕旗三圈后散。下面画着个简单的步枪符号,笔尖把纸都戳破了。他赶紧给老赵打电话,听筒里只有的电流声,还夹杂着隐约的枪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吓得他立马按了挂断。

怪事跟着就来了。陈野睡前放在桌上的军帽,第二天准会出现在弹药库的铁门前,帽檐朝西,正对着崖壁的方向,和合影里抱枪士兵的姿势分毫不差。更邪门的是物资台账,每次盘点都对不上——入库的压缩饼干少了两箱,罐头少了八罐,监控里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夜里能听见仓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有人在悄悄拆包装。

有天清晨,陈野发现弹药库的铁门把手上沾着暗红的印子,是清晰的指印,指节分明,像是干了的血。他想起老赵给的朱砂,赶紧撒在门槛下,朱砂刚落地,就听见仓库里传来阵闷闷的叹息,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很多人凑在一起,绵长又压抑,像堵着嗓子的哭。那天夜里,雾比往常更淡些,他趴在值班室的窗台上,看见操场里站着二十多个灰影,都穿着65式军装,身形模糊得像水墨,却能看出整齐的队列,最前面的影子怀里,也抱着支步枪的轮廓。

陈野在积灰的档案柜里翻了两天,终于找到本1979年的《驻军花名册》。112号兵站当年驻着个侦察班,番号山豹班,班长叫周志强,照片上的人正是合影里抱枪的年轻士兵,眉眼间还带着点没脱的稚气。花名册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1979年春,奉命赴边境执行侦察任务,遇敌布雷区,失联,仅余步枪一支。旁边贴着张黑白照片,雷区边缘的草地上,只有一串整齐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密不透风的丛林里,像是整支队伍凭空走进了树林。

他突然想起老赵提的号声,赶紧翻那个铁盒,在最底下摸出支铜制军号。号身裹着厚厚的绿锈,号嘴处沾着点暗红,用手指蹭了蹭,是干了的血痂。陈野刚把军号凑到嘴边,就听见弹药库的铁门响起来,不是风吹的,是有人在里面撞门,还夹杂着隐约的呼喊,带着点急切:有雷!快往后撤!

当天下午,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来了个老人,头发全白了,胸前别着枚二等功勋章。看见陈野手里的军号,老人突然就红了眼,声音发颤:这是志强的号,当年我是通信员,给他们送补给的时候,就看见这支号插在雷区边上,旁边是满地的弹壳。老人说,1979年那次任务后,山下的村民总在夜里听见山上传号声,断断续续响了四天,最后一天夜里,有人看见兵站方向亮起一片绿光,像很多双眼睛在雾里闪。

他们没走。老人摸着军号上的绿锈,指节都在抖,2015年我来守过这儿,夜里能听见他们在操场操练,口号声清清楚楚:人在阵地在,誓守边境线!我隔着仓库门喊志强的名字,里面有人应,说任务没完成,不能撤。陈野突然想起日志里的记录,2018年老赵看见的队列,正好是二十个人,和花名册上的人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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