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野找到她。
那天下午,陈野把一叠照片放在她面前,照片用订书钉钉在一起,翻开的瞬间,苏砚的呼吸骤然停滞。照片上的人她太熟悉了——是她的大学导师,周明远。周明远是国内顶尖的法医,德高望重,曾经手把手教她解剖,在她失恋时陪她喝酒,在她被质疑时站出来维护她。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的停尸间,周明远躺在解剖台上,胸口有个巨大的伤口,心脏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胸腔,死状和之前的死者如出一辙,却比他们更惨烈。
“苏砚,解释一下。”陈野的声音很沉,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的手指敲在照片上,“监控显示,昨晚只有你去过停尸间。还有,这本笔记,为什么会在你的储物柜里?”
他从包里掏出那本黑色笔记,封面的血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她藏在储物柜最深处的那本。
苏砚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她想起昨晚,她收到一条匿名消息,发件人说,周明远在十年前的一个案子里做了伪证,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了监狱,那个人在狱中自杀了,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女儿。消息里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的遗书,字迹潦草,最后一句写着“周明远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她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想起那些被冤死的人,想起那些逍遥法外的恶人,想都没想就冲进停尸间,在笔记上写下了周明远的名字,死因填了“心脏被取走”——她以为,这样才能偿还他欠下的债。
“不是我……”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琉克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嘲讽:“你看,这就是人性。只要有人告诉你‘他是恶人’,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审判他,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你和那些你讨厌的、滥用私刑的人,有什么区别?”
苏砚冲出办公室,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冲不散她的愧疚和恐惧。她想起周明远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她刚入职,第一次面对惨不忍睹的尸体,吓得手抖。周明远拍着她的肩膀,声音温和:“苏砚,我们是法医,我们的职责是还原真相,不是审判生死。哪怕凶手罪大恶极,也该由法律来制裁,而不是我们用私人的恩怨去剥夺他的生命。因为一旦我们越过了这条线,我们就和凶手没什么两样了。”
那时她以为自己懂了,可现在才发现,她早就把这句话抛到了脑后。
她回到法医中心,想把笔记烧掉。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看到笔记封面上的血渍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封面爬向她的手指。她把火苗凑到封面边,可就在火苗快要碰到纸页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掐灭了火苗,打火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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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克飘在她身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黑眼睛里满是恶意:“晚了。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除非你找到下一个‘审判者’,把笔记传给他,否则你会被笔记反噬,变成下一个死者。”他指了指笔记的最后一页,那里隐约浮现出一行字,是苏砚的名字,死亡时间一栏,正一点点往前推移,“你看,时间不多了。”
苏砚的目光落在了实习生林溪身上。林溪刚从警校毕业,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异常坚定,满是对正义的渴望。上周,一个家暴案的凶手因为妻子“谅解”,只被判了六个月缓刑。林溪气得摔了杯子,声音带着哭腔:“如果法律不能还受害者公道,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让那些恶人继续逍遥法外吗?”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林溪透露“审判者”的事,把那些死者的资料“不小心”落在林溪能看到的地方,甚至在林溪抱怨恶人得不到惩罚时,“无意”地说:“也许,真的有人在替天行道。”
琉克就跟在她身边,像个耐心的猎人,观察着林溪的反应:“你看,她和当初的你多像。渴望正义,又对这个世界的不公感到愤怒。她会是个好的‘审判者’。”
林溪果然对这些离奇死亡案产生了兴趣。她找到苏砚,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苏姐,你有没有觉得,‘审判者’其实是在替天行道?那些人死有余辜!你看那个家暴的男人,如果不是‘审判者’,他出狱后肯定还会打他老婆!”
苏砚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告诉林溪真相,想告诉她笔记的恐怖,想让她离这本笔记远一点。可就在她张开嘴的瞬间,她看到琉克站在林溪身后,黑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那是威胁,是警告,如果她敢暴露秘密,林溪就会变成下一个死者。
“也许吧。”苏砚移开目光,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不过我们还是要按证据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