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画骨

一周后,他的视力开始下降,看东西时总觉得有层红雾。有天对着镜子梳头,发现自己的眼睛里竟有个小小的红印,和印章上的“镇”字一模一样。他伸手去揉,那印子却越来越深,最后竟嵌在了瞳孔里。

当晚,他做了个噩梦。梦里自己被关在个漆黑的盒子里,周围挤满了人影,都在抓他、咬他,嘴里喊着“该换你了”。他拼命挣扎,却看到盒子壁上刻满了“镇”字,每个字里都嵌着张脸——有老周、林墨、苏晴,还有些不认识的面孔,都在对着他哭嚎。

惊醒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画架前,手里握着那枚印章,印面朝下按在一张空白画布上。他赶紧把印章拿开,画布上赫然印着个巨大的“镇”字,红得像血,而在字的正中央,是他自己的脸,正透过画布往外看。

陈默终于崩溃了。他抓起印章,疯了似的往潘家园跑。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可他不敢停——瞳孔里的红印越来越烫,像是要把他的眼睛烧穿。

到潘家园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蹲在当初买印章的角落,把红木盒子摆在地上,自己缩在阴影里,盯着过往的行人。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拿起印章看了看,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这印章……我见过。”

陈默心里一紧:“您见过?”

“几十年前,我男人买过个一模一样的,”老太太的声音发颤,“后来他就疯了,整天说有人要抓他,最后在屋里上吊了,手里还攥着那枚印章……”

陈默的脸瞬间惨白。老太太放下印章,叹了口气:“小伙子,这东西邪性,别碰。”

老太太走后,他盯着印章看了很久。玉质里的暗红纹路已经变成了黑色,印面的“镇”字像是在流血,滴落在盒子里,发出“滴答”的声响。他突然想起教授的话,想起梦里那些哭嚎的面孔,想起自己瞳孔里的红印——原来从买下印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停在他面前,好奇地拿起印章:“叔叔,这是什么呀?”

陈默抬起头,脸上露出和之前那些摊主一样的笑容,声音却在发抖:“是……镇宅的,保平安。”

小姑娘的妈妈走过来,皱着眉把她拉走:“别碰陌生人的东西。”

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红印已经开始变淡,而印章的玉质里,一个新的轮廓正在慢慢成形——是个背着画板的年轻人,正和那些面孔挤在一起,往玉质的深处沉去。

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枯叶,像是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裤脚。他把印章重新放进红木盒子,慢慢站起身,往画室的方向走。路过一面镜子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镜中的人佝偻着背,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嘴角豁了颗牙,正对着他无声地笑。

而那枚印章,还躺在潘家园的角落里,等着下一个伸出手的人。

残响

那枚印章在潘家园的角落躺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一个穿中山装的老者停在摊前。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银丝眼镜,手指枯瘦却有力,拿起印章时,指腹恰好按在印面的“镇”字中央。

“这玉料倒是特别。”老者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很久没开口。他翻来覆去地看,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眯起——玉质深处,那些挤在一起的人脸正在缓缓蠕动,最边缘处,一个背着画板的年轻人轮廓正慢慢变得清晰。

老者的指尖在印面上轻轻摩挲,那“镇”字的笔画像是活了,顺着他的指腹微微起伏。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放大镜,对准印章边缘的暗红痕迹,看了足足半分钟,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

“多少钱?”

蹲在阴影里的陈默早已没了力气,只是麻木地伸出三根手指。老者没还价,掏出钱包付了钱,将印章揣进怀里,转身走进渐浓的暮色里。

老者住在城西的一栋老楼里,楼道没有灯,墙壁上布满霉斑。他打开三楼的房门,一股浓重的檀香扑面而来,屋里没开灯,只有客厅中央的香案上点着三支白烛,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映得墙上挂着的几十幅相框忽明忽暗——相框里全是同一个印章,只是角度不同,玉质的暗沉程度也在慢慢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