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八百特战精兵凿穿吐蕃大军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呛人的硝烟和内脏破裂后溢出的恶臭,沉甸甸地压在东北方这片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上。

乌鸦聒噪的嘶鸣划破死寂,迫不及待地俯冲下来,啄食着散落在地的温热残肢。

刘志群麾下的士兵们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在尸山血海和泥泞里艰难跋涉。

他们喘息如牛,汗水和血水顺着额角流下,在布满烟尘的脸上冲出几道泥沟。

动作机械而熟练:从僵硬的尸体上拔出染血的箭矢,在甲胄上蹭掉黏糊糊的血肉碎末;撕开布条,草草捆扎着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偶尔有人腿一软,跪倒在粘稠的血泊里,溅起一片暗红。

兵器碰撞的叮当声,伤兵压抑的呻吟,还有乌鸦贪婪的啄食声,构成了胜利后令人窒息的乐章。

战场中央,刘志群如同一尊从血池地狱里捞出来的魔神,巍然矗立。

他那柄令人胆寒的巨型开山斧,此刻深深砍进一名敌将碎裂的头颅里,红白相间的秽物沿着冰冷的斧刃缓缓淌下,滴落在早已被血浆浸透的泥土上。

他粗重的呼吸喷吐着白气,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饿狼般扫视着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修罗场,那张被风霜、烟尘和喷溅的污血覆盖的脸上,那道由眉骨斜劈至嘴角的狰狞刀疤,在初冬惨淡的阳光下微微抽搐,更添十分凶戾。

他看着几个亲兵正粗暴地揪着无头尸体的头发,用短刀利落地割取首级,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在欣赏一件得意的作品。

“将军!金雀!”亲兵都尉的声音带着急促,一只同样带着不良人金雀标记的信鸽扑棱着翅膀,刚刚落在他护臂上。

他取下绑在鸽腿上的细小铜管,快步上前,双手将从中抽出的密笺呈给刘志群。

刘志群那蒲扇般的大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黑红的血垢和碎肉,一把抓过纸条。

他眯起那双布满血丝、如同烧红炭火般的眼睛,目光在铁画银钩的字迹上急速扫掠。

信笺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瞳孔上——“磨盘原…赤德祖赞二十万主力…设伏野狼谷…目标:张大帅主力…刘部…口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那张凶悍的脸骤然扭曲,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狰狞。

他喉咙里滚动着沉闷的咆哮,猛地将那张承载着巨大危机的薄纸狠狠揉成一团,仿佛要将这噩耗连同敌人的头颅一起捏碎!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狂笑猛地炸开,如同惊雷般撕裂了战场上沉闷的死寂: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赤德祖赞!好大的胃口!”笑声癫狂,震得周围士兵耳膜嗡嗡作响,连那些聒噪的乌鸦都惊飞一片。

他猛地收声,如同被利刃斩断,脸上的狂笑瞬间冻结,化为令人骨髓生寒的暴怒,眼中沸腾的杀意几乎要喷涌而出,死死盯住西北方向,“想吃掉张大帅的主力?还想顺道给老子下套?设伏野狼谷?想吞了老子刘志群?”

他猛地将揉成团的密信狠狠掼在地上,那纸团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瞬间陷入粘稠的血泥里。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极其缓慢地舔过干裂起皮的嘴唇,那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舔舐伤口的凶残。

“想吃老子?”他声音陡然压低,变成一种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充满血腥味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老子先崩掉你满口牙!连你的舌头都拔出来喂狗!”

“传令!”刘志群炸雷般的咆哮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意志,“丢下所有缴获!战利品、俘虏、驮马!除了武器、弓弩、每人三日干粮水囊,其他累赘全给老子扔了!就地抛弃!”

他巨大的开山斧猛地指向西北方向,斧刃上的红白之物甩出一道令人作呕的弧线,“全军转向西北!绕开野狼谷!给老子跑起来!跑!用你们吃奶的力气跑!磨盘原!老子刘志群来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每一个士兵的脸,最后定格在虚无的远方,声音带着一种赌徒般的狂热和必杀的宣言:“巴图鲁那条老狗的人头,老子预定了!此战之后,老子要拿他的头盖骨当酒碗!”

吼声如同无形的战鼓,狠狠擂在每一个疲惫士兵的心上。

那些刚刚经历血战、几乎脱力的士卒,眼中瞬间爆发出同他们将军一模一样的疯狂光芒,仿佛被注入了一剂猛烈的强心毒药。

什么疲惫、伤痛,统统被这疯狂的战意烧成了灰烬!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只有钢铁般的服从。

沉重的缴获被粗暴地丢弃在血污里,队伍如同被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瞬间收拢,化作一股卷着血腥和硝烟气息的黑色狂飙,以惊人的速度,撕裂荒原,朝着西北方向席卷而去。

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沉闷地呻吟。

……

……

西南方,涪水浑浊的河水在深切的河谷底部呜咽奔流,卷起无数细小的漩涡。

河谷一侧,是连绵不绝、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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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虬结的古木如同沉默的巨人,参天的树冠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漏下些许惨淡的光斑,吝啬地洒在铺满厚厚腐叶的地面上。

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郁的、混合了腐败枝叶和泥土腥气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子霉烂的凉意。

朱雀军团的辎重队,便如同一条沉默而极度警惕的巨蟒,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幽暗迷宫中缓慢穿行。

沉重的粮车由健硕的驮马牵引,车轮深深陷入松软的腐殖层,每一次碾压过盘结的树根或突兀的岩石,车身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伴随着枯枝被彻底压断的清脆“咔嚓”声,在这死寂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传出去老远。

士兵们紧握着兵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两侧光线无法穿透的、浓得化不开的墨绿阴影。

那里,仿佛每一丛灌木后,每一棵巨树后,都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辎重转运官张小虎,骑在一匹矮壮结实、鬃毛粗硬的川马背上。

他脸上的那道新伤,从颧骨斜划至下颚,皮肉翻卷的痕迹还未完全结痂,在偶尔透过厚密枝叶缝隙落下的、晃动的光斑照射下,宛如一条狰狞的紫红色蜈蚣,趴伏在他年轻却已显沧桑的脸上。

他的眼神,像两把淬炼过的钢锥,冰冷、锐利、警惕,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前方扭曲的小径和两侧令人心悸的幽暗。

手指无意识地搭在腰间的环首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每一次车轮的异响,每一次林中不知名鸟兽的短促惊叫,都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道刀疤也随之微微抽动。

粮道!这条蜿蜒在林海中的脆弱生命线,维系着前方数万袍泽兄弟的性命,也维系着整个战役的胜败。

这千钧重担,压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咕咕——咕咕——”

一阵轻微却异常独特的鸟鸣,短促而富有节奏,突然从侧前方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丛后响起,压过了车轮的呻吟和马蹄踩踏腐叶的沙沙声。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绷紧了所有警戒士兵的神经。一名负责侧翼了望的哨兵眼神一凛,迅速抬起左臂。

几乎是同时,一道灰影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精准而迅疾地落在他覆着皮甲的臂膀上——正是一只脚上系着细铜管的不良人金雀信鸽!

哨兵动作快如闪电,熟练地解下铜管,转身便朝着张小虎的方向疾奔而来,脚步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将军!金雀急报!”哨兵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将铜管奉上。

张小虎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他一把抓过铜管,拇指用力一顶,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纸条。

熟悉的、属于张巡大帅那力透纸背、铁画银钩般的刚劲字迹率先撞入眼帘,然而旁边一行更小的、冰冷到毫无温度、简洁到近乎残酷的备注,却像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那必然是“鬼手”赵小营的手笔!

“磨盘原…巴图鲁主力…赤德祖赞…葫芦口…万骑…设伏…断粮…合围…”

几个滚烫的、滴着血的关键词在他脑中轰然炸开,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厚重枝叶,死死投向西北方那个被标注为死亡陷阱的“葫芦口”方向。

刹那间,他眼中所有的紧张、焦虑,都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取代。

那不是绝望,而是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孤狼,在绝境中迸发出的、带着血腥味的、近乎残酷的冷静。

那道颧骨至下颚的刀疤,因紧咬牙关而高高隆起,在斑驳的光影下狰狞地扭动着,仿佛活了过来。

时间就是生命!他猛地吸了一口林间冰冷潮湿的空气,那气息带着腐烂的味道,却让他滚烫的头脑瞬间清醒。

右手“锵”地一声脆响,腰间那柄环首刀应声出鞘半尺,雪亮的刀锋映出他眼中冻彻骨髓的寒光。

“传令!”张小虎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冰层下奔涌的寒流,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钢铁般的力度,清晰地穿透了车轮的吱嘎和士兵们粗重的喘息,瞬间传遍整条蜿蜒在密林中的队伍,“停止前进!原地警戒!全军——转向西南!目标,左侧高地!立刻!马上!动作快!”

他手中的刀锋彻底出鞘,刀尖闪烁着一点致命的寒星,笔直地刺向队伍左侧林木相对稀疏、但坡度异常陡峭的那片黑黢黢的山梁轮廓。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急速扩散。原本缓慢前行的巨蟒瞬间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

刀盾手们发出低沉的吼声,用肩膀顶开挡路的低矮灌木,沉重的包铁方盾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一道道移动的铁墙,轰隆隆地顶到了队伍最外围,瞬间构成第一道粗糙但坚实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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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手紧随其后,长逾一丈的锋利枪杆密集如林,“哗啦啦”一片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中,斜斜地架在了盾牌上方和缝隙之间,冰冷的枪尖斜指前方昏暗的林地,瞬间构筑起一片死亡荆棘。

弩手们则像最灵活的猿猴,两人一组,互相托举借力,迅速而无声地攀爬上身边那些虬枝盘结的大树,或者利用巨大的岩石作为掩护,寻找着一切可以俯瞰下方林间小道的制高点。

强弩上弦的“咯吱”声此起彼伏,冰冷的弩矢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点点寒芒,如同毒蛇的獠牙,悄无声息地锁定了可能出现的死亡通道。

“工兵队!辎重车!”张小虎的目光扫向那些沉重的粮车,声音斩钉截铁,“全部给老子推到林线边缘!首尾相抵,用铁链!给老子死死地锁住!连成一道墙!快!”

在他的吼声中,工兵们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挥舞着大锤和撬棍,吼叫着号子,合力将一辆辆沉重的粮车推向密林边缘相对开阔、紧邻着陡峭山坡的狭窄地带。

粗大的铁链哗啦啦地拖拽出来,在工兵们疯狂的锤击下,将粮车的车轮、车辕死死地绞缠、锁扣在一起。

木质的车体在巨力的挤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迅速连接成一道粗糙、厚重、带着粮袋和泥土气息的弧形壁垒,牢牢堵在了密林通向这片高地的唯一出口处。

张小虎策马立在这道由盾牌、长枪、强弩和锁链粮车构筑起的、散发着铁血气息的临时壁垒之后。

他缓缓地、清晰地将环首刀插回刀鞘,冰冷的摩擦声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决绝。他环视着身边这些在极短时间内完成部署、眼神中混杂着紧,但更多是背水一战凶狠的袍泽,那道蜈蚣般的刀疤因为用力而扭曲着。

“儿郎们!”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寒铁在摩擦,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压过林中所有细碎的声响,在每一名士兵耳边炸响,“吐蕃崽子!赤德祖赞!巴图鲁!他们觉得咱们运粮的,是块送到嘴边的肥肉!想轻轻松松断了咱们朱雀军团的粮道,断了张大帅的生路,再顺手把咱们这支孤军包了饺子?”

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前方那片死寂、幽暗、仿佛蕴藏着无限杀机的密林深处。

“呸!做他娘的千秋大梦!”他猛地拔出刀,刀锋直指前方,发出裂帛般的厉啸,“今天,就在这片林子里,老子要让他们用血,把他们的狗眼洗干净!看看咱们朱雀军团的刀,到底有多锋利!看看咱们的弩,到底有多狠!看看咱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彻林樾、撕裂云霄的咆哮:“想从老子张小虎这里过去?!拿命来填!拿你们吐蕃狗的血肉,给老子把这林子里的泥,给老子染透!”

“吼——!”

回应他的,是数百名士兵从胸膛里挤压出来的、低沉而狂暴的怒吼。

那吼声如同闷雷在密林中滚过,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点燃了血管中流淌的凶性。

剩下的,只有燃烧的战意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密林深处,这道由血肉意志、钢铁壁垒和冰冷杀机构成的铁壁,已然森然矗立,无声地张开獠牙,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死寂地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毁灭性的风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张小虎布满血丝的眼睛,鹰隼般扫过前方幽暗的林线。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远处,密林深处,一群原本在枝头跳跃的雀鸟,毫无征兆地惊惶飞起,像一片被狂风吹散的灰云,尖叫着扑向更高的天空。

紧接着,那方向,一阵极其微弱、却绝非自然的风所能带来的、如同无数沉重脚步踩踏厚厚腐叶的沙沙声,如同细微的潮汐,隐隐约约,贴着地面,卷了过来!

……

……

血红的朝阳挣扎着爬上成都西城墙的垛口,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死亡气息。

凛冽的夏风呼啸着卷过城头,裹挟着刺鼻的硝烟、新鲜的血腥,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来自城下堆积如山的吐蕃士兵尸体的腐臭。

这股腥风热辣辣地刮在守城士兵的脸上,钻进他们破碎甲胄的缝隙里,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躯体。

城墙之下,昨日鏖战的痕迹触目惊心。暗红色的血块几乎浸透了每一寸焦黑的土地,形成一片片粘稠、滑腻的泥沼。

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矛、撕裂的旗帜,以及那些扭曲变形、残缺不全的吐蕃士兵尸体,层层叠叠,垒砌成一座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丘。

几只大胆的乌鸦已经落下,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粗粝的喙开始试探性地啄食那些失去光彩的眼球和翻卷的皮肉。

城头上,一面残破不堪的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飘散。

旗帜下方,守军士兵们个个灰头土脸,汗水和血污混合着尘土,在他们年轻或苍老的脸上刻画出深深的沟壑。

小主,

明光铠的甲片大多破碎凹陷,露出里面染血的布衣。

他们背靠着冰冷的垛口或瘫坐在血泊里,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然而,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像淬了火的钢刃,死死钉在城下那片汹涌翻腾的“褐红色潮水”上——那是重整旗鼓、杀气腾腾的吐蕃大军。

“稳住!都给我稳住!盾牌手举高!弩手准备——放!”

一声嘶哑却异常清晰的怒吼压过了城下传来的低沉号角和隐隐的呐喊。

卢少斌左手紧紧按在腰间刀柄上,右手扶着身前的箭垛。

他左臂上缠着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干涸发黑,黏在皮肉上。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但他握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稳如磐石。

他身边仅存的几个亲兵,人人带伤,背靠着冰冷的城砖大口喘息,眼神里混杂着疲惫与死战不退的凶狠。

“队正,您歇口气,这里有我们盯着!”一个脸上带着稚气却眼神凶狠的少年亲兵哑着嗓子说,他胸前皮甲裂开一道大口子,渗着暗红的血。

卢少斌没回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城下吐蕃人阵型的细微变化。“省点力气,等会儿多砍几个脑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残酷。

昨日那惊天动地的爆炸,那撕裂长空的巨响和冲天而起的橘红色火球,仿佛还在他眼前燃烧、轰鸣。

亲眼目睹吐蕃赞普那顶华丽巨大、象征无上权威的王帐在一声巨响中化为漫天飞舞的碎片和燃烧的破布,那一刻的震撼和随之涌起的狂喜,是支撑他和所有残兵至今还未崩溃的重要支柱。

卢少斌派出的精干斥候,加上甲娘暗中授意的那些走街串巷的“说书人”,早已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在死寂的成都城内每一个角落散播开来:

“听说了吗?甲娘子指挥神兵天降,吐蕃赞普被雷火轰上天了!尸骨无存啊!”

“那巨响!看见没?那就是咱们城里埋下的‘伏地雷’!专炸蛮子头领!”

这些半真半假、充满神话色彩的消息,如同黑暗中的火种,在绝望的深潭里跳跃。

它们与城破之后“鸡犬不留”的恐怖传言交织在一起,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每个守军士兵的心上。

他们身后,不再仅仅是摇摇欲坠的城池和空洞的家国大义,更是父母妻儿活生生的性命!是血脉相连、触手可及的至亲!

正是这种退无可退、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才让这些兵力悬殊、疲惫不堪的残兵,一次又一次爆发出近乎疯狂的韧性,死死钉在这道摇摇欲坠的城墙上。

‘咚!咚!咚——!’

沉闷如天边滚雷的巨大鼓声再次从吐蕃大营深处炸响!

一声接一声,沉重地撞击在城头每个人的胸膛上,震得人心脏狂跳,耳膜嗡嗡作响,连脚下的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昨日那噩梦般的景象,以更加凶猛的姿态重演了!视野所及,密密麻麻的吐蕃士兵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褐红色的皮甲汇聚成一片死亡之海,疯狂地涌向城墙。

这一次,不再是四面合围的试探,所有力量都凝聚成几股狂暴的怒涛,凶狠地砸向几处早已在连日猛攻下摇摇欲坠、砖石松动的城墙薄弱点!

“箭雨!盾!!”城头各处负责指挥的军侯、队正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浪中。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由无数支硬弓射出的长箭组成的死亡之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厉啸,如同狂暴的冰雹狠狠砸向城头!

“噼噼啪啪!噗!噗嗤——!”

厚实的包铁盾牌上瞬间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撞击声,如同无数石子砸在铁锅上。

更可怕的是箭矢穿透盾牌缝隙的沉闷入肉声,击中人体后那令人牙酸的“噗嗤”闷响,以及随之爆发的凄厉惨嚎!

“呃啊——!”卢少斌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弩手发出短促的惨叫。

一支力道极强的重箭精准地穿过垛口间的缝隙,将他手中的盾牌连同其下按着盾牌的手臂狠狠钉在了冰冷的城砖上!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在他身下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他徒劳地挣扎着,剧痛扭曲了他年轻的脸庞。

一架架宽大沉重的攻城梯,在无数吐蕃士兵疯狂的嚎叫声中,顶着城头砸下的石块和滚木,艰难地、一寸寸地靠近城墙。

梯子顶端巨大的包铁钩爪终于狠狠砸在城垛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与砖石剧烈摩擦的“嘎吱——嘎吱——”声,激起一串串火星!

梯子刚一架稳,悍不畏死的吐蕃前锋便如嗜血的蚂蚁般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口中发出非人的、充满杀戮欲望的嚎叫,狰狞的面孔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倒!给老子倒下去!!”一个满脸虬髯、声音如同破锣的唐军什长,眼珠子瞪得血红,几乎要把手中的腰刀捏碎,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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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准备在垛口后的守军士兵,咬着牙,合力抬起巨大的石块、沉重的檑木,更有两人用长铁钩拖拽着热气腾腾、散发着恶臭的“金汁”大锅——那是煮沸的粪尿混合着毒物。

这些死亡之物如同瀑布般朝着梯子上攀爬的吐蕃士兵倾泻而下!

“砰!咔嚓——!”

“滋啦——!”

“呜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