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最关键的策反

“如——违——此——誓——!天人——共戮!九族——皆灭!天雷——亟顶!万箭——穿心——而死——!!!!”最后的誓言,凄厉如九幽厉鬼的哀嚎,却又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

这泣血般的咆哮和重誓!

如同平地刮起了一阵毁灭与新生的狂猛飓风!

席卷过大堂每一个角落!摧毁了所有残存的犹疑和恐惧!点燃了那深埋在军人骨子里的血气与战魂!

“呛啷!”“当啷啷!!”

所有紧握着刀柄、尚在犹豫的将校们的手瞬间松懈下来!刀尖无力地、顺从地垂向地面,撞击金砖发出清脆的宣告!

胡偏将第一个丢掉了手中沉重冰冷的横刀!

那柄伴他血战多年的镔铁猛兽狠狠砸在金光闪闪的地面,发出不甘的、沉闷的金属哀鸣!

他同样单膝狠狠砸地!膝盖撞击声沉闷而有力!

他嘶吼着,声音带着解脱与决绝:“末将胡烈!誓死追随将军!效忠陛下!万死不辞!死守成都!!”

“愿随将军!效忠陛下!死守成都!!”刚刚那黑脸参将紧随其后,吼声如雷,拔刀斩落身旁案几一角!仿佛斩断了过去!

“死守成都!效忠陛下!!”其他数名将校如同被点燃的薪柴,毫不犹豫地相继弃刀!

那沉重的、象征背叛与犹豫的横刀佩剑纷纷坠落!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战鼓的尾音!伴随着更加有力、更加整齐的膝盖砸地之声!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风吹麦浪!七八个黑影,尽皆单膝跪地!头颅低垂!但胸腔中发出的吼声,却汇成一股撼动云霄的力量洪流!

“效忠陛下!!死守成都——!!!”

“效忠陛下!!死守成都——!!!”

呐喊声在灯火通明、血迹未干的大堂内疯狂回荡!

仿佛要将屋顶掀翻,向这座风雨飘摇的巨城!

向那即将到来的吐蕃腥风!

向那在远方虎视眈眈、却又似乎带来一丝生机的神策铁流!

发出了最后的、不屈的、注定要浸透鲜血的咆哮!!

战鼓,即将在血与火的炼狱中擂响!

而这座千年古城的命运,也将在这位曾经伪朝大将用鲜血与誓言浇灌出的死志之下,迎来最残酷、最辉煌的一刻!

胜负?生死?尚未可知!

但守护的决心,已在血污的地面上,铭刻下了不容置疑的起点!

……

甲娘静静立在兵部大堂的暗影里,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数道刺痛的月牙痕。

她目光如寒潭般沉静,却死死锁住卢少斌——这位伪朝最后倚重的成都守将。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微颤抖,汗水蜿蜒而下,在他粗粝的下颌汇聚,最终沉重地砸落在地砖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在死寂的大堂里竟如惊雷。

他脸上那道扭曲的旧疤在烛火下狰狞跳动,额角青筋暴起,如同几条垂死挣扎的蚯蚓。

那双曾经被杨国忠亲切的誉为“鹰隼”的锐利眼眸,此刻只剩下血丝密布的空洞,视线在冰冷的虎符和甲娘肃杀的面容之间反复撕扯。

忠义?家族?还是这满城数十万条命?

他仿佛听见无数亡魂在耳边嘶鸣,又看见老母在叛军铁蹄下哀嚎的景象。

他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浑浊的空气彻底榨干。当他再次睁眼时,那浑浊的眼底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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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卢少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双膝一弯,轰然跪倒。

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悲怆与狠戾,“卢少斌!愿弃暗投明!为大唐!为蜀中父老!效死!”

甲娘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胸腔里那根几乎要崩断的弦终于得以片刻喘息。

她一步抢上前,双手虚扶,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迫在眉睫的急迫:“卢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实乃蜀中福泽!大唐气运所归!将军请起!战事如火,容不得半分迟疑!请将军即刻擂鼓聚将!持诏持令,申明大义,号令各部!绣衣、不良所属皆听将军号令!清剿叛逆,安抚百姓,皆在此刻!”

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瞬间将汹涌的情感洪流强行导入了铁与血的实务轨道。

“末将——谨遵大人之令!”卢少斌猛地抬起头,额角方才因内心激烈挣扎撞在案几边沿的伤口再次崩裂,一缕温热的鲜血混着未干的泪痕蜿蜒而下,在他布满风霜的脸上冲开一道刺目的红痕。

然而,那血污之下,最后一丝迷惘已被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狰狞如铁的杀意彻底取代!

他不再是那个在忠义夹缝中痛苦挣扎的将军,而是被逼入绝境、即将撕碎猎物的猛虎!

他如同被强弓劲弩射出的箭矢般从地上弹起,带起的劲风狂暴地卷过,几盏沉重的青铜烛台剧烈摇晃,烛火明灭不定,将大堂内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疯狂舞动。

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快如闪电,一把攫住了案几上那枚冰冷的青铜虎符和沉重的令箭匣!

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沉重的青铜虎符在他掌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几乎要被捏得变形!

这曾经代表伪朝无上权柄的冰冷信物,此刻成了他斩断过去、重铸自我的第一块基石。

他紧握着它,仿佛握住了整个成都摇摇欲坠的命运。

“张勇!!”卢少斌的吼声如同两块生铁在猛力撞击,炸响在空旷死寂的大堂穹顶之下。

他猛地转向侍立在侧、早已手按刀柄的亲兵队长张勇。

张勇身躯绷得如一张拉满的弓,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地上跪伏的将领们,只要卢少斌一声令下,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扑杀任何一个胆敢反抗者。

“即刻传令兵丁!擂聚将鼓!”卢少斌的声音带着金铁摩擦的刺耳质感,“三通鼓毕,凡校尉以上将佐未至本部大堂者——”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如同两颗烧红的炭块,缓缓扫过地上每一个噤若寒蝉、冷汗淋漓的将领,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从地狱深处卷起的腥风血雨:

“——斩!立!决!!!”

“遵令!”张勇猛地一抱拳,甲叶发出铿锵爆鸣,转身如一股黑色的旋风,轰然撞开沉重的大门,冲入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

大堂内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的哔剥轻响。

卢少斌的目光没有丝毫停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光柱,瞬间锁定下一个目标。

他语速快得如同连珠弩箭,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胡烈!即刻传令各门守将!封闭所有城门!落下千斤闸!吊桥升起!只留西门吊桥!无本将亲笔火漆令及本将口令对牌者,擅闯者——无论军民,无论身份,斩!!!”

“末将领命!”跪在角落里的胡烈,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校尉,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抓起案上代表军令的朱红令箭,像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身影瞬间没入门外浓重的黑暗。

“王成栋!”卢少斌的指头如同铁铸的矛尖,狠狠戳向另一个跪着的健硕校尉。

王成栋猛地抬头,脸上横肉跳动,眼中凶光毕露。

“你带中军牙兵!城内所有驻军!无论城防序列、前线溃回番号、征发民壮!皆以原建制为准!半个时辰内!集结于北校场!途中凡有哄抢、劫掠、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卢少斌的声音陡然压低,牙齿缝里迸出森然寒气,如同极北冰原吹来的风,“就地——砍了!悬头杆!昭示全城!!”

“得令!”王成栋大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黑熊般跃起,巨大的身影撞开大门,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周海!”卢少斌猛地转向一个面容精明、眼神沉稳却隐含忧色的中年将官,“城西仓库钥匙即刻接管!召集城内所有铁、木、皮、漆匠户!无论老幼!全部征发!命其赶赴匠作营!日夜轮替!缺一人,杀其户主!赶制箭矢!修补盾牌!滚木!礌石!火油!金汁!有多少要多少!缺料就拆屋!拆牌坊!拆庙门!”

周海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任务几乎是在榨干整座城池最后一丝骨髓。

但他没有半分犹豫,抱拳沉声应道:“是!”随即转身,步伐急促却不失稳重地冲了出去。

一道道裹挟着血腥气和铁锈味的军令,如同九天落下的雷霆,从这座刚刚经历意志风暴洗礼的兵部大堂接连炸出,撕裂了成都城死寂压抑的夜幕。

小主,

与此同时——

“咚——!!!”

“咚——!!!”

“咚——!!!”

低沉、宏大、带着金属颤音的聚将鼓声,如同这颗濒死城市骤然复苏的强健心脏,开始了沉重而有力的搏动!

第一声如同陨石砸入死水,轰然巨响震得无数屋舍窗棂簌簌发抖,瞬间击碎了那层覆盖全城的恐惧薄冰。

第二声接踵而至,更加急促,带着不容喘息的权威和冰冷的催命符咒。

最后,卢少斌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向甲娘,里面只剩下纯粹的、属于战将的冷酷命令:“请天使大人!即刻派人联络张家、赵家!令其家兵协助我军,弹压各坊!开设粥棚!肃清街巷!弹压趁乱闹事者!开仓放粮!安定人心!最重要——”

他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尖锐到极致的警惕,“着其精锐斥候!盯死西北方向!飞马流星传讯!吐蕃狗贼……有半点风吹草动!一刻之内!本将案头必见急报!!!”

“将军放心!”甲娘没有任何废话,干脆利落地点点头,转身迅疾地走向大堂侧门。

两名如同从墙壁阴影中剥离出来的绣衣秘使,无声无息地跟上,他们的脚步轻得如同狸猫,转瞬消失在侧门的黑暗里。

随着她离去的身影,大堂内只剩下卢少斌和另外几个心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一把抓过旁边一张粗糙发黄的麻纸和一截烧剩的炭条,无视额角再次渗出的温热血迹,俯身案上,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炭条在纸上刮擦出刺耳急促的“沙沙”声。

几行潦草刚硬的字迹迅速成形。

他随即摸出贴身携带、温润犹存的小小私印,狠狠地在麻纸末端盖下,印泥鲜红刺目,如同凝固的血滴。

“你!”卢少斌猛地抬头,将那薄薄一纸却重逾千钧的麻纸塞给一个一直沉默侍立、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亲信队正。

这队正名叫陈默,人如其名,寡言少语,却是卢少斌最信赖的死士之一。

“火速!从东门吊桥出城!骑最快的马!循小路!去找朱雀军团前锋!将此亲笔信呈交张巡大将军!上面有本将暗记!”卢少斌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告诉张大将军……卢某绝不让贼兵近成都一步!但若力竭城破……请大军务必,截杀吐蕃狗!为我蜀中父老……报仇!!!”

陈默紧紧攥住那纸,仿佛要将它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深深看了卢少斌一眼,那眼神坚毅如磐石,无声地传递着承诺。

他重重抱拳,没有发出一个音节,转身撞开侧门,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瞬间消失无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