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杀手营在的江南疯狂刺杀

然而,目光触及裴徽带着安抚意味、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眼神……她犹豫了。

最终,所有的骄傲和反抗都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放弃了挣扎,身体虽然依旧僵硬如铁,却任由裴徽左臂拥着自己,右臂则依旧揽着李筱筱那柔软火热的腰肢。

姐妹二人,一个素雅清冷如九天孤月,一个浓艳炽热如地狱业火,就这样被同一个男人,以一种诡异而充满羞辱意味的姿态拥在怀中。

画面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皇后妹妹真是贤惠,”李筱筱在裴徽另一侧娇笑着插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语气里的酸意和刻薄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下来,“时时刻刻都想着替陛下分忧解难,连笔墨这等‘小事’都如此上心。这份‘体贴’,臣妾真是自愧不如呢!”

她刻意加重了“小事”和“体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她话锋陡然一转,带着更加刻意的娇嗔,身体像水蛇般扭动,试图将裴徽的注意力完全拉回自己身上:“不过陛下呀,您日理万机,批阅奏章劳心费神,也该懂得放松才是呢!整日对着那些冷冰冰的笔墨纸砚,多闷呀!人都要变成石头了!”

她说着,柔软的手臂再次如同藤蔓般缠上裴徽的脖子,红唇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带着那甜腻的异香,“不如……让臣妾给陛下揉揉肩膀?臣妾的手艺,可是跟西域大师学的呢……或者,”

她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声音更加魅惑,“臣妾这就去换身舞衣,跳那支胡旋舞给陛下看?保管让陛下开怀一笑,烦恼尽消……比看那些死物有趣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裴徽怀里更深地依偎过去,丰满的胸脯带着灼人的热度,几乎要贴上裴徽的脸颊。

同时,她挑衅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越过裴徽的胸膛,直刺向李腾空!

“放肆——!”

一声厉喝,如同九霄惊雷裹挟着万载玄冰轰然炸响!积压的火山终于喷发!

李腾空再也无法忍耐!她猛地从裴徽怀中挺直身体,如同被彻底激怒、尊严被踩入泥泞的九天凤凰,周身散发出凛冽刺骨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烛火都被这气势压得摇曳不定!

她目光如电,裹挟着滔天的怒火与皇后的无上威仪,直射李筱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雷霆万钧、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

“陛下面前,岂容你如此轻狂失仪!拉拉扯扯,狎昵无状,成何体统!本宫方才的教诲,你转眼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吗?!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还是仗着几分颜色,便以为可以凌驾于宫规国法之上,藐视中宫?!”

这声呵斥,饱含了被至亲背叛的锥心之痛、被当众羞辱的滔天怒火、对帝王偏心的绝望控诉、以及对这混乱不堪局面的最后扞卫!是皇后尊严的终极爆发!

李筱筱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恐怖威压的雷霆之怒吓得浑身剧烈一哆嗦,脸上那得意挑衅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褪尽,化为一片惨白。

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滚落。

她看向裴徽,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委屈、惊恐和无助,如同受惊的、被猎人围捕的小鹿,泫然欲泣,声音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哭腔,充满了表演的夸张:

“陛下……呜呜呜……陛下您看……皇后她……臣妾只是想……想伺候陛下开心,让陛下放松一下……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呜……姐姐她……她好凶……臣妾好怕……”

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剧烈耸动,一手捂着心口,一手还紧紧抓着裴徽的衣襟不放,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无妄之灾。

裴徽只觉得一股邪火“轰”地一声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眼前这两个容貌相似却如同水火的女人,一个清冷隐忍终于如火山爆发,一个娇媚妖娆此刻哭哭啼啼如同魔音灌耳,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狂暴的飓风在他脑中激烈碰撞、撕扯!

左耳是皇后冰冷刺骨、字字诛心的呵斥,右耳是媚妃那委屈至极、令人头皮发麻的哭泣,鼻尖是清冽松烟与甜腻异香混合成的、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怀里一边是僵硬冰冷如寒铁、一边是柔软火热如烙铁的躯体……

所有的声音、气息、触感都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而令人窒息的网,将他死死缠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如同被重锤敲打。

“够了——!”

一声低沉却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断喝,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仿佛能镇压一切的威严,瞬间在揽月阁内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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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般扩散开来,瞬间压得殿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哭泣声、丝竹残留的余韵、甚至烛火噼啪声,都在这声怒喝下噤若寒蝉。

李腾空和李筱筱同时被这蕴含着龙威的怒喝震得浑身一颤,连哭泣都噎在了喉咙里,惊愕地、带着惧意看向他。

裴徽面色沉冷如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带着雷霆之怒扫过两女。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仿佛要裂开的太阳穴,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万丈深海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甚至盖过了之前的烦闷、欲望和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沉重的阴影,笼罩着两个女人。

“皇后,”他看向李腾空,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裁决,“媚妃初入宫闱,规矩礼仪尚不熟稔,你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理当宽厚待下,多加引导教诲便是!动辄厉声呵斥,言辞激烈,失了中宫气度!成何体统!”

这番话,算是给了李腾空一个台阶,却也毫不留情地点明了她的“失态”和“过激”。

他又转向李筱筱,目光更加严厉,带着明确的警告和斥责:“媚妃!皇后乃一国之母,统御六宫,母仪天下!其尊其贵,岂容轻慢?!你虽是皇后嫡亲姐姐,更需敬之重之,不可有半分轻慢僭越!今日衣着失仪,举止轻浮,皇后已提点于你,回去立刻更衣!日后谨记宫规,恪守本分,不得再犯!若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这番话,彻底否决了李筱筱“陛下喜欢”的借口,明确维护了皇后的权威和宫规的尊严,但也将她今日的行为定了性——失仪、轻浮、需受罚。

他不再看两女瞬间变幻的脸色——李腾空那张十八岁绝美少女脸上只剩下一丝倔强;李筱筱则是由委屈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委屈。

裴徽烦躁至极地一拂袖,宽大的龙袍卷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背影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与逃离的意味,仿佛身后是噬人的深渊。

“朕还有堆积如山的紧急政务要处理!今日就到这里!都各自回宫,好自为之!”

“陛下——!”身后传来李筱筱不甘心到极点的、带着哭腔和尖锐的呼喊,紧接着是气急败坏的跺脚声和珠翠碰撞的杂乱脆响。

裴徽充耳不闻,脚步更快,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揽月阁那令人窒息的、甜腻得发呕的香风范围。

夜风微凉,带着御花园草木的清新气息吹在脸上,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和那残留的、令人烦躁的异香。

他停下脚步,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污浊尽数排出。

他抬头望了望高悬的、清冷的明月,那孤寂的光辉让他心头更添烦乱。

侧耳倾听,远处隐约传来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缠绵悱恻,带着江南水乡的柔媚——那是贵妃许九娘所居的“栖霞殿”方向。这乐声,在此刻疲惫欲死的裴徽听来,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裴徽脚步一转,避开了那条通往凤仪宫——此刻必然笼罩在无尽冰冷与死寂中的路,径直朝着灯火通明、乐声悠扬的栖霞殿走去。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许九娘那里,没有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没有姐妹反目的硝烟战火,没有清冷如月的控诉,也没有烈焰焚身的纠缠。

只有她精明世故、懂得审时度势,却又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现热情与温柔,能让他暂时忘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后宫纷扰,获得片刻喘息,麻痹那根绷得太紧的神经。

栖霞殿的灯火在夜色中温暖地摇曳,乐声更显清晰,仿佛在向他招手。

……

……

江南的夜,湿冷得如同一条浸透了阴谋与血腥的冰冷裹尸布。

浓重的、饱含水汽的黑暗沉沉压下,不仅笼罩着姑苏城那座声名在外的“听雨轩”,更如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巨网,悄然覆盖了卢氏在江南苦心经营、编织的十几处命脉所在——繁华扬州城里盐商巨贾卢兆年奢华的“积玉堂”;

杭州西湖畔,掩映在垂柳烟波间的隐秘园林“揽月小筑”;

松江府外,扼守漕运命脉、戒备森严的“永济仓”码头;

镇江咽喉之地,驻守着私兵的“虎咆堡”军镇;

乃至太湖深处,那片浩渺烟波中看似宁静无波的湖心岛坞堡“碧波坞”

……每一处都像一颗深植于江南膏肓的毒瘤,今夜,即将被连根剜除。

郭襄阳一声令下,麾下特战大队杀手营便化作数十道最致命的阴影,在江南潮湿的腹地无声潜行。

只待那个约定的信号——子时的梆子声,敲碎这片虚假的宁静,亮出它们森然的獠牙!

……

……

姑苏城,“听雨轩”。

子时将近。

梆子单调而悠长的余韵还在湿冷的空气里微微震颤,像是死神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三条黑影——“影刹”、“鬼手”、“磐石”,如同真正的幽灵,紧贴着高墙那冰冷滑腻的青苔阴影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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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夜行衣并非凡品,由北地一种罕见的黑蚕丝混以深海墨鱼汁染就,贪婪地吞噬着周围每一缕微弱的光线,只余下三双眼睛暴露在外,冰冷、锐利,如同深冬冻湖上裂开的冰锋,不带一丝属于活物的温度。

“鬼手”停在听雨轩厚重的黑漆大门前,指尖无声地滑过门缝。

一枚细如牛毛、尾部带着精巧螺旋纹路的特制探针,悄无声息地探入锁孔。

他屏息凝神,指尖的皮肤似乎与冰冷的金属融为一体,感受着锁芯内部簧片细微的震颤和摩擦。

时间在黑暗中流淌,唯有他指尖偶尔极其细微的捻动,以及锁芯深处簧片驯服弹开时那几乎被心跳掩盖的“咔哒”轻响。

门闩滑落的声音,轻如一片枯叶坠入深潭。

三人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瞬间渗入院内。浓重的夜雾和精心修剪的花木,成了他们完美的屏障。

“笃…笃…”

木屐敲击在回廊青石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灯笼昏黄摇曳的光晕。

一个护院提着灯笼,睡眼惺忪地沿着回廊巡视,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对寒冷夜晚的抱怨。光影在他脚下晃动,将他拉长的影子扭曲着投在假山和墙壁上。

“鬼手”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假山嶙峋的背阴面,呼吸降至若有若无。就在灯笼昏黄的光晕堪堪扫过他藏身石缝的刹那!他手腕以一个肉眼难辨的微小角度一抖!

“嗤——”

一声比蚊蚋振翅还要微弱的破空声。

一根淬了“三步倒”剧毒的牛毛细针,借着灯笼光影晃动的掩护,如同被夜风吹送的一缕寒气,精准无比地没入那护院颈侧裸露的皮肤。

护院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冰针刺中了脊椎,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深处,只剩下喉咙里一声短促怪异的“咯”声。

他眼中的睡意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取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软倒。

就在他身体失去平衡、即将触地的电光石火间,一道更迅捷的黑影——“影刹”——已从廊檐的阴影中鬼魅般掠至。

他如同扶住一个失手滑落的珍贵瓷器,左臂轻柔却稳定地托住护院的后颈,右手同时捂住其口鼻,将最后一丝可能的气息也扼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声无息。

护院沉重的身体被轻轻放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像一捆失去生命的柴禾。

灯笼滚落一旁,火焰挣扎了几下,最终熄灭,只余一缕青烟袅袅。

十步之外,倚着廊柱打盹的另一个暗哨,鼾声依旧均匀,对咫尺之外发生的死亡毫无察觉。

书房内,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个拉长的身影投在挂满字画的墙壁上,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峦。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书籍的墨香、昂贵的沉水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衰老和焦虑的颓败气息。

卢谦,卢昶的长子,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像是久不见阳光的病人。

他修长但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微微颤抖地划过一封密信上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局势日蹙,族长催促江南务必再起波澜…不惜代价,搅乱裴徽后方部署…迫其分兵…此乃生死存亡之秋…”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像是被这封信的重量压垮了脊梁:“父亲…北边催得紧。可我们…我们手里还有什么牌可打?”

他抬起头,看向阴影中的父亲,眼中充满了茫然和无助。

卢昶,卢氏在江南这盘大棋的实际执棋者,闭着眼,深陷在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中,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只有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缓慢而规律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卢谦紧绷的心弦上,更像是在计算着卢氏这艘正在沉没的巨船还能支撑多久。

“牌?”卢昶的眼皮微微抬起一条缝隙,浑浊的老眼深处,一丝近乎冷酷的精光倏然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烛火的错觉,“承嗣(卢承嗣)远在千里之外,只知催逼!他可知江南这盘棋…已是步步死局!”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刀,直刺卢谦:“李璘那个废物!手握重兵,却被裴徽小儿一战吓破了胆,龟缩不出!杜家…哼!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首鼠两端,已有反骨!蒙骞那个水匪头子…看着凶悍,实则外强中干,在裴徽水师面前,连太湖都守不住了!丧家之犬!”

他每数落一个人名,语气就森寒一分,手指敲击扶手的力道也重上一分。

“还有卢植那边…”卢昶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被巨大的压力扼住了喉咙,“粮道被断!军心…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哗变!裴徽的爪牙…好快的刀,好毒的手腕!伸得太快…太快了…”

他枯槁的手掌猛地攥紧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红木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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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被时代巨轮碾压的绝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刻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

那个“快”字的尾音,如同一声绝望的叹息,还带着一丝不甘的颤抖,尚未在沉闷的书房空气中完全消散——

“轰——哗啦啦——!!!”

不是一扇!而是面向幽深庭院的所有雕花木窗,在同一刹那被一股狂暴到非人的巨力从外部硬生生撕裂、粉碎!

破碎的木屑、窗棂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裹挟着刺耳的尖啸声,混杂着窗外冰冷刺骨的夜风和浓重的湿气,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狂暴地席卷而入!

书房内昂贵的瓷器、玉器摆设被瞬间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恶风狠狠扑压,疯狂地摇曳、挣扎,光影剧烈地扭曲晃动,将整个房间瞬间拖入了光怪陆离、杀机四溢的地狱!

三条黑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挣脱而出的索命魔神,裹挟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破开这木屑与黑暗的风暴,悍然闯入!

“有刺…!”卢谦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放大,喉咙里爆发出半声变了调的惊呼!这声音尖锐、短促,充满了对死亡降临的本能惊骇。

然而,这声惊呼注定无法完整。

“噗嗤!”

“噗嗤!”

两道寒光,撕裂了混乱的光影,带着一种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和凄厉到能撕裂灵魂的尖啸!

“影刹”脱手掷出的两枚三棱透骨镖,如同被死神的意志所牵引!

一枚精准地贯穿了卢谦因惊骇而大张的嘴巴,带着巨大的动能和毁灭性的力量,穿透柔软的舌根和咽喉软骨,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余势未衰,竟将他整个人向后猛地带飞,“夺”的一声闷响,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身后那排高大的书架上!

另一枚则深深嵌入书架的木格,兀自嗡嗡震颤!

几乎就在透骨镖离手的同一瞬间!“鬼手”手腕闪电般一甩!

三枚细如发丝、通体乌黑毫无光泽的“乌啼针”,在空中拉出三道肉眼难辨的死亡轨迹,成品字形,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瘫坐在太师椅上的卢昶胸口——膻中、神阙、气海!

人体最为要害的三处大穴!

针上淬的并非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一种卢氏秘库中记载的、能瞬间破坏内息流转、麻痹心脉的奇药“刹那芳华”!

“呃…嗬嗬嗬…”

卢昶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绷直,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硬弓!

他枯槁的双手死死抓住太师椅的扶手,试图将自己从这灭顶的打击中撑起,那双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地暴突而出,死死盯着破窗而入、如同魔神般的三道黑影,瞳孔深处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不甘!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倒抽气的“嗬嗬”声,大股大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之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花白稀疏的胡须和前襟华贵的锦袍。

他想抬起手,指向这些终结他一生筹谋的刺客,想发出最后的诅咒或质问,但“刹那芳华”的药力已如冰霜般冻结了他的经脉。

那只枯瘦的手只剧烈地、绝望地抽搐了两下,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颓然垂下。

他眼中那团愤怒与不甘的火焰,在烛光摇曳中迅速熄灭,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灰败。

一代江南枭雄,卢氏在江南的擎天巨擘,就此瘫软在象征着他权柄的太师椅中,气息断绝。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浑浊的视野里,只有那破碎的窗棂外,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门外,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战鼓般骤然擂响!伴随着铠甲叶片碰撞的铿锵之声和惊怒交加的厉吼:“书房!快!”

“磐石”那魁梧得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带着一夫当关的狂暴气势,已如磐石般死死堵在了被劲风冲开的书房门口!他像一尊骤然降临的门神,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整个门框填满。

两名反应最快的卢氏精锐护卫,双目赤红,钢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一左一右,狠辣无比地朝着“磐石”当头劈下!刀锋在摇曳的烛火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磐石”面对这致命的夹击,竟是不闪不避!他口中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左臂肌肉瞬间贲张,如同虬龙盘绕!覆盖着小臂的精钢护臂迎着左侧劈来的刀刃悍然上格!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在狭小的门口炸响!刺眼的火星如同烟火般迸射四溅!巨大的力量沿着刀身传递,震得那名护卫虎口崩裂,钢刀差点脱手!

就在这火星飞溅、双方角力的瞬间!“磐石”的右拳,如同从地底轰出的攻城巨锤,带着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破空声,以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后发先至,结结实实地轰在另一名护卫的胸甲正中心!

“咔嚓——噗!”

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骨裂声清晰可闻!那护卫精铁打造的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拳印!

小主,

他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所取代,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型攻城车正面撞中,双脚离地,口中喷出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而绝望的弧线,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撞碎了书房角落一扇精美的紫檀木屏风!

木屑纷飞中,那护卫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滚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碎裂的屏风木片散落在他扭曲的尸体上,像是一场荒谬的葬礼。

“影刹”和“鬼手”对身后门口爆发的血腥杀戮视若无睹,他们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磁石,牢牢锁定在书房内象征着卢氏核心机密的目标上!

“鬼手”身形如电,直扑书案。卢谦临死前阅读的那封、还带着他指温的、卢承嗣亲笔所书的密信,被他一把抄入怀中!

他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快得带起残影,精准地摸到书案下方一个极其隐蔽、需要特定指法按压的木质凹槽!

一按,一抠,一扭!

机括轻响,一块活动的木板无声弹开,露出下面几本封面空白、内页却用特殊复杂符号标记的厚厚账册,以及一本同样用密文写就的密码本!

这些都是卢氏在江南庞大财富网络和贿赂链条的核心证据!

与此同时,“影刹”如同真正的影子,已闪至卢昶身后那排巨大的书架前。

他手中短匕寒光一闪,毫无花哨地插入书架侧面一块颜色比周围略深、纹理稍有不同的木板缝隙中!

手腕发力,猛地一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隐藏得极深的暗格弹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细长铜管(显然是传递最高级别密信的容器),以及几块触手冰凉、刻满了人名和奇异暗号的象牙腰牌!这些腰牌,是调动卢氏在江南最隐秘力量的凭证!

“撤!”

“影刹”冰冷如万载寒铁的声音在血腥弥漫的书房中响起,简短、清晰,不容置疑。

“磐石”闻声,咧嘴露出一抹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他毫不恋战,魁梧的身躯猛地一个后撤步,粗壮的右腿如同攻城巨木般抡起,狠狠一脚踹在书房中央那烧得正旺的紫铜炭盆上!

“哐当!轰——!”

沉重的炭盆翻滚着飞向堆满书籍卷宗的书案和巨大的书架!

炽红的火炭如同愤怒的熔岩精灵,泼洒而出,瞬间点燃了堆积如山的纸张、昂贵的丝绸卷轴、干燥的木质书案和书架!

火焰!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凶兽,在接触到引燃物的瞬间,发出了贪婪的咆哮!

赤红的火舌猛地向上窜起,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浓烈刺鼻的黑烟滚滚升腾,带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和纸张焚烧的独特气味,迅速弥漫开来,贪婪地吞噬着书房内浓重的血腥和刚刚完成的杀戮罪恶。

火光将墙壁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字画映照得如同在烈焰地狱中狂舞的鬼影。

三道黑影没有丝毫留恋,如同来时一般迅捷,从被他们亲手撕裂的窗口鱼贯而出,眨眼间便融入姑苏城深不见底的夜色帷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焰,贪婪地吞噬着古老的建筑,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火光染红了姑苏城一角的天际,也照亮了无数惊恐奔逃、扭曲变形的脸孔。撕心裂肺、足以划破夜空的警报声终于姗姗来迟,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在混乱中炸响:

“走水啦!快来人啊!救火!”

“刺客!有刺客!!”

“卢先生…卢老…遇害了!天塌了啊!!!”

绝望的呼喊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为卢氏在江南的霸权,奏响了第一声凄厉的丧钟。

……

……

扬州,“积玉堂”。

子时梆子声的余韵,被扬州城特有的脂粉香风与运河上悠长的船号声搅散,显得有几分暧昧不清。

卢兆年的“积玉堂”,便坐落在扬州最繁华的盐商聚集区。

这座宅邸极尽奢华之能事,飞檐斗拱,金漆彩绘,连门口的拴马石都雕琢成瑞兽模样,在夜色中依旧散发着财帛的光芒。

然而,这富丽堂皇的外壳下,守卫却透着一股被酒色财气腐蚀的松懈,巡逻的家丁脚步拖沓,眼神飘忽,警惕性远不如他们的主子积攒的财富那般厚重。

负责此处的是特战大队杀手营另一小队:“青鸩”——一个能将剧毒玩弄得如同艺术、精于伪装渗透的用毒宗师;“无影”——潜行匿踪的鬼魅;“裂地”——力大无穷,一柄沉重骇人的镔铁狼牙棒,足以裂石开碑。

内室,暖阁。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劣质脂粉的甜腻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放纵的浊热。

卢兆年,这个掌控江南盐利巨擘之一的胖子,正赤着肥硕的上身,只着一条绸裤,满面油汗地歪在铺着锦褥的软榻上。

他一手搂着一个衣衫半解、眼神迷离的年轻小妾,另一只手抓着一个镶嵌宝石的黄金酒杯,醉眼朦胧地将浑浊的酒液灌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咕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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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旁的小几上,堆满了吃剩的珍馐果品,一片狼藉。

门外,两名卢兆年重金豢养的心腹护卫,抱着膀子守在紧闭的雕花木门两侧。

他们眼神锐利,肌肉虬结,显然是真正的好手,不同于外面那些散漫的家丁。

只是长久的安逸和屋内传来的靡靡之音,也让他们的神经并非时刻紧绷如弓弦。

屋檐之上,“无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紧贴着冰冷的琉璃瓦。

他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巨大阴影,悄无声息地从瓦缝间滑落,倒挂在回廊外侧的檐下阴影中。

他指尖扣着两颗包裹着特制蜡丸的迷药弹珠“醉梦散”,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两名护卫脚下光滑的青石板。

“嗖!嗖!”

极其细微的破空声被晚风完美掩盖。

两颗蜡丸精准地打在两名护卫脚前半尺的地面上,无声碎裂。

一股极其清淡、如同雨后竹林般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融入暖阁外浓郁的脂粉酒气之中,毫无破绽。

两名护卫几乎是同时吸了吸鼻子,脸上掠过一丝疑惑,随即眼神迅速变得涣散迷离,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地靠着朱漆廊柱缓缓滑倒在地,连佩刀滑脱在地的轻响都未能发出。

几乎在护卫倒地的瞬间,回廊转角处,一个穿着藕荷色侍女服的身影低着头,托着一个盛着醒酒汤的描金托盘,步履轻盈地走来。

正是“青鸩”。

她身姿窈窕,步伐带着侍女特有的恭谨小碎步,连低垂的脖颈弧度都完美地融入了这深宅大院的氛围。

暖阁内,卢兆年含糊的调笑和小妾吃吃的媚笑隐约传来。

“吱呀——”

“青鸩”轻轻推开暖阁厚重的雕花木门一条缝隙,恰到好处地露出托盘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暖烘烘带着酒臭的空气扑面而来。

“爷…醒酒汤来了…” 她刻意压低、模仿着本地口音的嗓音柔柔响起。

醉眼朦胧的卢兆年闻声,搂着小妾的肥手顿了一下,油腻腻的脸上堆起不耐烦的淫笑,循声向门口望去:“小…小浪蹄子…扰爷的兴…呃?!”

就在他醉眼惺忪、看清门口侍女低垂发髻的刹那!“青鸩”托着盘底的手腕猛地一翻!

“咔哒!”

托盘下方精巧的袖弩机括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三道比牛毛还要纤细、淬着“青鸩”独门秘制、见血封喉的“碧磷砂”毒针,如同三条被激怒的毒蛇,在灯光下甚至来不及反射任何光芒,便已电射而出!

直取卢兆年毫无防备的咽喉和肥厚胸膛的心口要害!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卢兆年的醉意驱散了大半!

他脸上的淫笑瞬间扭曲成极致的恐惧!

眼中倒映出那三道几乎无法捕捉的乌光!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将怀里的小妾猛地向前推出,试图用她柔弱的身体挡住这索命的寒芒!

然而,太迟了!

“噗!噗!噗!”

三声细微如蚊蚋叮咬的轻响。

毒针精准无比地钉入了卢兆年肥厚的脖颈和心窝位置。

他推人的动作只做了一半,肥胖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钉钉在了榻上!

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怪异的“嗬”声,随即瞳孔瞬间放大,所有的血色从他那张油汗满布的脸上褪去,变成一种死鱼的灰白。

他庞大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轰然向后栽倒,重重地砸在软榻上,又翻滚下来,带翻了榻旁的小几!金杯玉盏、残羹冷炙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啊——!”卢兆年怀里的小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卢兆年倒下的巨力掀翻在地,短暂的呆滞后,喉咙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叫声!

这声音充满了对死亡和未知的极致恐惧!

尖叫声刚冲出喉咙一半!

一只覆盖着粗糙老茧、如同生铁铸造般的大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汗味,如同铁钳般从她身后闪电般探出,死死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呃…嗬…”

小妾的尖叫声被硬生生掐断,变成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呜咽。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那只扼住她生命的手,双腿无助地踢蹬着,如同一条离水的鱼。

“裂地”那张如同岩石雕刻般冷硬的脸出现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上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执行命令的冰冷。随着他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骨髓发寒的脆响。

小妾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所有的挣扎和恐惧都凝固在脸上,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暖阁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卢兆年尸体下蔓延开的暗红色血迹在无声地扩大,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打翻的酒菜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青鸩”对身后的景象置若罔闻。她迅速上前,目标明确地探向卢兆年那张奢华的大床。

小主,

手指在锦绣被褥下快速摸索,很快在床头雕花木板的某个隐蔽凸起处一按一旋!

床板内侧发出一声轻响,一个暗格弹开。

里面赫然是几份用火漆密封的羊皮卷——正是卢兆年与北方势力勾结,走私盐铁、军械的密约和记录着巨额资金流向的账本!

“无影”的身影早已如烟般飘向隔壁的书房。

他对付书房门那把看似复杂的铜锁,仅仅用了两根特制的细长钢针,几个呼吸间便传来锁芯弹开的轻响。书房内并无机关,“无影”直奔靠墙的一排书架。

他手指如同弹奏乐器般在书架上快速敲击、按压,很快在一处听起来声音略空的书架背板处停下。

指尖发力,一块伪装成书架的木板被推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小的夹层。

里面没有书籍,只有一叠厚厚的、写满名字和官职的素笺——卢氏通过卢兆年贿赂扬州乃至整个江南官场的详细名录!

每一笔银钱数目、每一次权钱交易的时间地点,都记录在案。

“走!”“青鸩”将羊皮卷塞入怀中,低喝一声。

三人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迅速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细微痕迹(“无影”甚至将两名昏迷护卫的姿势调整得更自然些),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刚刚成为豪华坟墓的暖阁,身影融入“积玉堂”错综复杂的园林深处。

只留下身后奢华内室里,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狼藉,无声地宣告着卢氏在扬州财富根基的崩塌。

……

……

杭州,“揽月小筑”。

子时梆子敲过,西湖的夜雨下得更密了。细密的雨丝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银针,无声地洒落在湖面上,溅起无数细碎的涟漪。

湖畔的“揽月小筑”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雨之中,亭台楼阁在雨雾里只剩下朦胧的轮廓,宛如一幅洇湿的水墨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