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坤明显不习惯跟自己这个父亲单独相处。
此刻见韩绍一路带着自己穿廊过径,多少显得有些紧张。
“父……父亲,咱们这……这是去哪儿?”
韩绍无奈。
“为父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那可不一定……’
韩坤心里正小声嘀咕着,脑门就是一痛。
“想什么呢!”
说着,见韩坤捂着脑袋吃痛的模样,已经见惯了生死的韩绍竟有些心疼。
是不是下手重了?
‘罢了,怜子未必不丈夫。’
犹豫了下,韩绍停下脚步,终是忍不住以法力温养着他的伤处。
“疼不疼?”
或许是未未见过父亲这般紧张的模样,韩坤有些愣住了。
而这时,韩绍叹息一声道。
“这些年,为父未能常伴你左右,亏欠你们母子颇多,是为父的过错。”
“此外,为父前世今生也是第一当父亲,要是做得哪里不好,你大可与为父言明。”
“你我父子,血脉相承,你是为父在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人,所以在为父面前,平安无需有任何忌讳。”
韩绍这辈子说的真真假假的话太多,有时候自己也不一定分得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唯独此刻他很确信,自己这番脱口而出的话,并非虚伪。
而这番真情实意的话落在韩坤耳中,饶是这么多年他心中对自己这个父亲藏有太多不满,甚至怨怼。
此刻他却依旧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委屈,继而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掉下眼泪来,在父亲面前丢脸。
该死!
父亲这是拿我当阿娘和那些母亲、姨娘一样好哄么?
见这小家伙硬梗着脖子,不与自己对视,一副倔强的模样,韩绍感觉有些好笑,却又心疼不已。
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前一刻还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的小子,竟在自己怀里哇地一声哭了。
“父亲,平安好怕你不要我了——”
好吧,再是天赋异禀、再是心思、智慧远超同龄……
也依旧只是个孩子。
在再三保证不会不要他后,终于勉强将其哄好的韩绍,不禁感觉这哄孩子竟比与数尊太乙亡命搏杀还要来得疲累。
见这小子缀着自己衣襟一副不肯撒手的模样,韩绍无奈,只能抱着他缓步前行,任由他汲取着这份曾经缺失的父爱。
而这副模样落在府中沿途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中,难免激起好一阵震惊与错愕。
韩绍原本并未在意,可当他瞥见怀中那小家伙隐约勾起的嘴角,这才明悟过来这小家伙的‘险恶’心思。
‘果然不愧是我的种么……’
韩绍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却也没有直接点破,任由小家伙狐假虎威地从自己这个父亲身上借势,并且暗自自鸣得意。
……
“这是为父的书房,没有为父的准许,就连你母亲她们也不能擅入。”
等到没人处,这小子果然麻利地从韩绍身上跳了下来。
在听闻韩绍这话后,小脸不禁一怔。
“那为什么我能来?”
韩绍揉揉他的脑袋。
“因为你是为父的延续,以后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们帮为父分担。”
你们?
韩坤敏锐地从父亲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而韩绍也没有隐瞒。
“你还有一个幼弟在外,唤做长安,只是为父现在还没办法将他接回来。”
说着,韩绍顿了顿,才叹息道。
“这些年,你与为父虽少有相见的机会,但他至今尚未见过为父。”
除非你愿意抛开一切,肆无忌惮。
纵然你力量再强,依旧会这般那般的不如意、不顺心。
步步为营,则意味着总免不了要蒙受一定时间的憋屈。
‘平安,为父或许并没有如你想像得那般强大、伟岸……’
‘所以不要肆无忌惮,要学会敬畏。’
这是韩绍给自己这个长子上的第一课。
在这之后,韩绍又拉着他,父子俩一同坐在平日里处理公务的书案处。
随意翻开一份书案上积累的公文,韩绍道。
“这些年,幽北数千里、乃至万里草原的诸般事务决策,皆出于此处,出自这处不大的简陋书房。”
“是不是觉得……这权力很大?”
都说权力于世间男子而言,是最烈的春药。
韩平安年纪尚幼,却依旧在父亲的话语中微微涨红了脸,眼中流露出本能的兴奋。
而这时,韩绍却是将那份公文合上,交到了他的手中。
“但为父要告诉你的是……权力与责任是对等的,而且需要实力去支撑,否则……必遭反噬……”
话音落下,韩坤只感觉手中那份轻薄、寻常的文书,越来越烫、越来越重、直至宛如山岳般,重重砸在身前的书案上。
此时,他的小手上已经被灼烧得一片赤红,有如被烙铁熨烫过一般。
而这,便是韩绍给他上的第二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