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顺势吸纳,雌雄双煞(求月票)

不因别的,只因这“敢死”二字,听着就不像好词。

就像是故意让人去送死一样。

……

还有好汉?!

耿煊循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个身形高大魁梧,满脸风霜之色,相貌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而就在此人身旁,正有一个姿容颇为不俗,最多不过三十出头的女子正死命用手去拉拽他的衣袖。

她扭头见耿煊正朝他俩看过去,猛地扭头避开,秀丽的五官却因为过分的惊恐显得异常扭曲。

耿煊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夫妻。

打量了这两人两眼,耿煊习惯性的抬头向两人头顶看去。

两朵绝对算不上浅淡的红名映入耿煊眼中,耿煊微微眯起了眼睛。

“男的有四十七八点,女的也有四十一二点,看来都没少杀人,还真是对‘雌雄双煞’。”

心中这般想着,耿煊好奇问道:“你也知道敢死军?”

女子已经没再拖拽男子的衣袖,而是默默避开耿煊的视线,挪步到了中年男子身后。

中年男子似乎伸手朝后面拍了拍,回话道:

“是,在下年轻时曾在外州军中厮混过一些年。

一次不慎犯了军法,被贬入敢死军中呆了半年。

数次险死还生,那半年遭遇的危险,比我这一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不过,我的运气已经算是好的了。

等我离开敢死军之时,最初那一批战友,已经十不存一了。”

耿煊惊讶道:

“你去的是哪一州?”

“旻州。”

“给你们安排了什么任务,死亡率这么高?”

“让我们去挡玄幽铁骑的兵锋。”

“啊?”耿煊惊讶。

“啊!!”人群骚动。

对于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人心,因为中年男子的言语又起波澜,耿煊却是没有在意。

反而对中年男子的经历越发好奇。

“让你们去挡玄幽铁骑的兵锋?旻州的军主是怎么想的?”

中年男子道:

“因为有太多玄幽铁骑要供养,董观的后勤压力一直很大。

在没有大战之时,董观会让麾下向外分散私掠,以补后勤不足。

旻州西线,就常年遭遇玄幽铁骑的劫掠,他们不仅劫粮劫财,连人都不放过,俗称‘打草谷’。”

“劫人干什么?不是后勤压力很大吗,还劫人回去,带回去喂马吗?”耿煊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中年男子闻言,目光在他身上定了几息,才道:

“他们当然不会将人带回去,他们要的是行军粮,又不是活人。”

耿煊闻言,呼吸为之一滞。

那些听懂了的,也都屏住了呼吸。

那些没听懂的,还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中年男子道:

“玄州有许多盐池,盐在玄幽二州便宜得很。

每次打草谷之前,他们都会携带很多。

劫到人以后,有经验的老师傅,会用最快的速度,按照男女,年龄,以及肥瘦,分门别类的分解,腌制,储存。”

“玄幽二州的土地,本就贫瘠,很难种出太多粮食。

而玄幽马是出了名的娇贵,委屈不得。

相比于马,人的口粮一直都非常紧缺,都是随便糊弄。

‘打草谷’便一直是玄幽州军补充口粮不足的重要方式。”

瞬间,整个大广场死寂一片。

若说耿煊刚才,让在场所有人体会到了零度的寒风。

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绝对零度的冰寒之中。

这些生活在清源集的人,除了少部分,绝大部分都感觉生活非常艰辛,仅能勉强度日。

耿煊这个蛮横闯入他们家园,破坏他们安宁的“罪魁祸首”,若非实在是拳头太硬,不知道有多少恨不得立刻拔刀捅死他。

可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清源集的生活过得很不错。

便是月露原边缘那些据说多有吃人过往的游民,与旻州那些常年遭受打草谷,动辄沦为牲畜之流的人来说,也幸福了不知道多少倍。

原本让他们感觉十恶不赦的“苏瑞良”,居然一下子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人家至少还将他们当人对待,多少也还跟他们讲一些道理啊!

耿煊沉默了片刻,道:“继续。”

“旻州各军镇之间,虽然也攻伐不断,但遭遇了几次大的惨痛教训后,在对待玄幽铁骑的‘打草谷’一事上,却是罕见的联合起来。

而旻州自古以来,也是武风极盛,历代不缺行侠仗义,慷慨赴死之徒。”

耿煊轻轻点头,这话却是不假。

单他在《冷窗闲话》之中,就看到了不少这样的事迹。

其中,最为天下传诵的,就是旻州历代不绝,因各种理由就敢轻生赴死的刺客。

元帝在位四十多年,遭遇的刺杀何止百次。

而证据确凿,出身于旻州的刺客,就占了一半还多。

其中,最具传奇性的几次刺杀,更是全部出自旻州刺客的手笔。

旻州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旻州,也不是能被玄幽之主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之所以呈现出西风压倒东风的局面,不过是西边出了个一统玄幽二州的董观,而旻州至今还是四分五裂的局面。

中年男子继续道:

“……为了应对玄幽铁骑的‘打草谷’,旻州各军镇都组建了一支盾甲军,这就是旻州的敢死军。”

耿煊闻言,心中了然。

敢死军,是通常的俗称。

是专指那些危险性极大,死亡率极高的军种。

而在不同的州,不同的军镇之中,具体的军种自然也是不同的。

“一旦玄幽铁骑东进,所有盾甲军就联合阻截,利用优势地形,以步对骑。

最理想的结果,是互相对耗。

再不然,也能减缓玄幽铁骑的速度,迟滞他们的兵锋,为其他军队的出击创造有利条件。

效果非常好,就是太耗人。

几乎每一次下来,盾甲军都要折损至少四成以上。”

耿煊点头,道:“这么说,你应该非常擅长盾甲之术?”

中年男子点头道:“是,若非如此,我早就被玄幽铁骑踏成血泥了。”

“为何回元州?”耿煊问。

“对于元州子弟,旻州各军镇都是欢迎的,甚至非常慷慨,要功法给功法,要资源给资源。

可他们将我们,其实是当成耗材看待。

等我们这些元州人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前面,就没有路了。

那时候,留给我们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走,要么死。”

耿煊了然,他甚至感觉,这不仅仅是旻州的风气。

其他几州,情况也非常类似。

各州军镇之间的攻伐,从来没有断过。

一代换了又一代,但这并没有让上下层之间的流动变得更加迅捷,反而形成了一种怪异的稳定。

即那些能够参与军镇游戏的人,翻来覆去都会是那些人。

今天我败了,别急,再等几十年,我的子孙将仇报回来。

即便不是嫡亲子孙,那也总有七拐八弯的血脉关系。

最终,杀来杀去,争来争去,不是亲戚相争,就是世仇相争。

这些年,越来越难见完全没根脚的泥腿子的上位成军镇之主了。

若真有这样的人,其遭遇会和元州的困境类似。

——即在彻底崛起之前,便被周围势力群起而攻。

加之这类人虽然个人武力,个人魅力都非常强,但总免不了麾下人才稀缺,羽翼凋零。

便是运气好,碰见几个良佐,也很快会折损殆尽。

连各州内部情况都如此,留给元州人的位置,那就更是可想而知。

便是受不了元州风气去外州闯荡之人,如果没有死掉,在碰到天花板之后,也多会回来。

心灰意冷,一身伤病。

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

得到的功法,一身的修为,都不是假的。

对于这些,那些军镇之主也还没有无情到“人走了,东西给我留下”的地步。

耿煊看着这男子,却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意外的收获。

问:“你叫什么名字?”

“蒋弘毅。”

“什么修为?”

“炼髓初期,不过,在清源集皆以炼血境示人。”蒋弘毅回道。

他这回答,耿煊没有意外,倒是戚明诚特意多看了他几眼。

今晚之前,大概他也没有想到,“苏瑞良”将清源集内所有修炼者“一网打尽”的举动,还能捞出来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她呢?”

耿煊见那女子已经完全躲在了蒋弘毅的身后,避开了他的目光,但还是开口询问道。

“她叫穆清竹,我的浑家。”

“她的实力也不错吧?”耿煊问道。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蒋弘毅身后衣襟被轻轻扯了一下。

难道是在隐晦提醒自家男人,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蒋弘毅却道:

“她现在炼骨两年,在清源集以初入炼血示人。

不过,她的实战能力并不强,修的是刺杀之术。”

他说这话时,后腰处的衣襟紧了又紧,似乎——正在被猛掐?

这是在怪他什么都往外说?

“哦,刺杀之术?”耿煊惊讶。

周围也是诸多压抑,甚至有些惊怕的目光,似乎担心下一刻这女子就往他们心口捅一刀。

蒋弘毅却是一点不怕将自家妻子的老底全给抖落出来的模样,直接道:“当年她的家人父兄尽被玄幽铁骑打草谷,为了报仇,付出了很多艰辛,才习得这本事。

我是心灰意冷之下,离开的旻州。

她则是为了报仇,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被人一路追杀,从旻州逃出来的。

我顺手将她救了,她无处可去,就跟我回了元州,一直到清源集才安定下来。”

这还真是一对“雌雄双煞”啊。

两人从东北旻州,到元州,最后在元州西南角的一个集市内潜踪匿迹,这才安定下来。

蒋弘毅讲的简单,但耿煊却能够想到,这过程一点都不简单。

甚至,两人身上,很可能还有至今都没有完全摆脱的麻烦。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你若不说,我也不可能知道。”

蒋弘毅沉默了片刻,道:

“我感觉,我和我浑家,至少会有一人被您选中。

更大的可能,我俩都逃不掉。

我不想稀里糊涂的死掉。

与其如此,还不如提前将一切都与您讲明白。”

有一个点,书里没有明确点出来,那就是身处底层(譬如杜明杰),或者见识过真正地狱的人(无忧宫的人,现在的蒋弘毅,以及游民出身的刘月季等等),反而比其他人更能看到主角身上光明的一面,因为各自的立场,也更容易与他交心,或者与他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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