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栈在半山腰,物资供给依靠的是山下的清水镇。
一个名字普通规模也很普通的镇子。
因此其实这百来号人在这已经有些让客栈负担不起了。
有好几位客人因为几天没吃上肉,差点起了冲突。
也没法,镇里的猎户打猎还真不够供给这么多人。
不过已经演变成这里的江湖人士自己去打猎,而后交给店家处理,只收人工费了。
“诶,这你就刻板印象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士。”
师尊也是跟凌星学了不少词。
此刻的大堂早已掌灯,十六盏琉璃宫灯将楠木梁柱照得金碧辉煌。
梁贤臣斜倚在临窗的湘妃竹榻上,玄色广袖垂落榻边,玉冠不知何时摘了,鸦青长发逶迤如瀑。
他对面的紫衣女子正执银壶斟酒,皓腕翻转时露出小臂内侧朱砂绘就的八卦纹。
“上官姑娘可知,这江湖上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梁贤臣将酒盏在指尖转了三转,琥珀色酒液映得他眸色深深,“我们山门避世百年,如今甫一出山,倒像是成了不谙世事的稚童。”
上官天仪轻笑一声,鬓边玉簪坠着的金丝流苏簌簌颤动,“梁公子说笑了。”
她指尖蘸了酒水,在紫檀案几上勾出蜿蜒水痕,“三月前漕帮与盐枭在云梦泽火并,沉了七艘官船,朝廷派兵镇压;上月十五,崆峒派长老在论剑崖被自家徒弟挑了手筋;至于眼下......”
水痕忽而凝成个狰狞虎首,“最热闹的当属魏公公要找的《天机卷》。”
梁贤臣举盏的手微微一顿。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惨白电光劈开浓云,照得女子眉眼如淬寒霜。她葱指轻点虎目,“传闻此卷载有操纵地脉龙气的秘术。日前有人在清崖峰见紫气东来,当夜就传出倭寇潜入中原的消息——公子觉得,这是巧合么?”
梁贤臣不语,只投去疑惑的神情。
老实人不弄那些虚的,说不知道那是真不知道。
你怎么说,我怎么信。
上官天仪轻笑一声,银丝滚边的绛紫襦裙随动作泛起涟漪。
她抬手将垂落的金丝流苏别回耳后,露出腕间三枚翡翠镯子。
上官天仪执壶斟酒的动作微滞,翡翠镯子撞在青瓷壶颈上发出清响:“如今中原江湖大势可谓南北分立,北方有‘铁衣盟’,盟主江别鹤号称‘铁面修罗’,手持玄铁重剑,剑法刚猛无匹。他表面上以仁义立盟,暗地里却与黑道势力勾结,操控着一条横跨七省的走私暗网。二十年前,江别鹤与苏挽月曾有婚约,本是一桩门当户对的联姻。可江家在婚期前三月突然悔婚,逼得苏挽月在江湖同道面前丢了脸面。”
她略顿,又补充道,“这场悔婚背后,还牵扯到一桩至宝《天机卷》的失窃案。”
梁贤臣眯起眼,透过氤氲酒气望见女子眼底跳动的幽光。
“那可是记载皇陵密道与上古武库的秘宝,二十年前在江家与苏家联姻途中被劫,护送者全灭,成为江湖悬案。”
“据知情人所言,当时江别鹤为了夺取《天机卷》,暗中勾结倭人杀手,在联姻队伍必经的‘血色峡谷’设下埋伏。苏挽月虽侥幸逃脱,却也因此与江家结下血仇。”
“不过,这种事情虽说在江湖是人尽皆知,但听听就好,也不能完全当真。”
上官天仪倏地抬眸,鬓边玉簪坠着的金丝流苏簌簌颤动,似笑非笑。
梁贤臣冷哼一声,双手紧握刀柄,指节泛白:“这江别鹤倒是好手段,为了一卷秘籍不惜牺牲未婚妻的名声与尊严。”
语气中满是对江别鹤行径的不齿。
“梁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上官天仪这下看起来很满意梁贤臣的为人,对他敬酒。
就这样谈话一直持续到晚上。
……
而后,戴着那斗笠的凌星出现了。